第三十三回 亏节帐筹借赴宁波 得赆仪优游回故土
,况此番行李又少,虽堆在里面,四人尽可睡得。但在船一无所事,惟有谈谈说说,借以消遣罢了,仿佛住在家中,且有茶房不时来送茶送水,伺候得极其周到,故不觉出门之苦。少停听得轮机轧轧,汽笛呜呜,知船已离埠,驶向吴淞口外去了。迨至日落,宝玉等晚饭已毕,尽皆安睡。一觉醒来,已是夜半时候,好在波涛平静,船不颠簸,且明月在天,宝玉欲往舱外观看海中风景,阿金也甚高兴,命阿珠在房中看守物件,又唤一个茶房引领,阿金搀了宝玉,来至舱外。举目一望,果然海阔天空,别有一番景致。怎见得?有诗为证:
茫茫一色水天宽,海上遨游蔚大观。
风静犹翻三尺浪,舟行已过万重峦。
波涛涌日栏边望,岛屿笼烟画里看。
帆力何如轮力速,瞬经千里亦非难。
斯时宝玉与阿金靠着船边铁栏杆眺望了好一回,真令人心旷神怡。但吹着一阵一阵的海风,觉得身上寒冷起来,即便携手回进房舱。阿金问宝玉道:“大先生,前头到广东去,过格海面,阿搭今朝看见格一样介?”宝玉道:“奴前头登勒船浪,拨勒船颠杀快,呕得奴头昏眼暗,还敢去看海格来?说勿高兴,吓也(读匣)吓得一团糟格哉!加二奴头一埭(读大)出门,听见仔海里浪头声音,奴心里向别(读白)突突突格跳,煞比别人愈加胆小点笃。”阿珠接嘴道:“唔笃到外(读牙)头去,阿比里向风凉点介?”宝玉道:“看看末倒好白相,身浪实头有点冷格。外头搭里向,要推扳两三个月天气笃,格落倪两家头看仔一歇,就要紧煞进来哉呀!”阿金道:“怪勿得海船浪做老大格,随便六月里大热天,船开到仔海里,身浪要着老羊皮格。难末我相信格哉。”
三人谈谈讲讲,不觉天色破晓,茶房送进洗脸水,次第洗毕,宝玉向那相帮吩咐道:“晏歇点,到仔码头浪,搭奴叫三顶轿子、两副脚担,倪押仔行李一淘进城。不过是苏州人,宁波场化,阿曾到过?阿晓得大客栈勒浪洛里格搭介?”相帮答道:“来是来过歇一埭格。街道末有点认得,客栈倒勿晓得笃。阿珠姐,是老出门,想必终晓得格!”阿珠道:“我晓得仔末,勿等到唔笃问,老早告诉唔笃哉!”相帮道:“也勿晓得,只好我到仔城里一路去打听格哉。”阿珠笑道:“格人啥能格笨佬!一点点念头才想勿出。近格勿去问,倒去打听远格,真真是格饭桶,停歇等茶房送开水进来,问俚一声,呒不勿晓得格?倘然还勿晓得,倪上仔岸,就问轿夫搭脚夫,俚笃是本地人,自然会指引到倪大客栈里去格。要倪预先着急啥!”相帮唯唯答应。宝玉道:“格闲话勿差,停歇茶房也问哉,索性问轿夫搭脚夫罢,皆为倪要住格客栈,好歹倒可以将就,不过板要拣近钱家(读夹)里格末好。格落单问茶房也呒买用格。”阿珠等听了,均各点头称是。此时商议已定,彼此无话。
小憩须臾,天光大亮,旭日东升。忽听得人声嘈杂,汽笛怒鸣,知船已进镇海关。相帮进来说:“再停一歇歇,就要到哉。大先生修饰修饰,齐头正好哉。”于是宝玉草草整理。阿金在旁伏侍,就拿刨花水再替他刷了一刷鬓脚,梳了一梳前刘海,仿佛重梳一般。宝玉对着粉镜略照一照,终算修饰停当。即见茶房进来讨取酒钱,便叫他打好了四个铺盖,方把酒钱与他。茶房称谢自去。
这个时候,船已停泊码头,搭客上岸,碌乱异常。好在宝玉所带行李有限,阿金等早已收拾在一处,先命相帮、阿珠轧到岸上,叫了两个脚夫下来,搬取行李已毕,然后宝玉同着阿金离舟登陆。却巧相帮、阿珠已将轿子雇定,问明了几家的住处。幸得钱慕颜这个人是宁波最有名的富翁,所以轿夫、脚夫全都晓得。又问那边近处可有客寓,均回说有三四处,只有一处最大,叫做宁安客栈。宝玉便吩咐径往该栈,看过再行定夺。交代毕,就此上轿启行。阿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