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亨集
粮,带信喊夫收钱买米。平湖收钱两串,回家去,吕氏见钱欢喜,接着说道:“几回要钱,老爷都说莫得,今天这两串钱,又是那来的?”平湖有钱就央假起来了,答曰:“娘子不知,我这钱是从‘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得来的!”吕氏即去办酒,与夫消夜。平湖吃得偏倒难行,吕氏扶进房去,坐在床上,甚么梗下,用手去摸,才是两串钱,醉中仿佛,遂问妻曰:“你都说家中无钱买米,怎么这里又有两串?”吕氏见夫先前抛文,他也捡样,接他的下文答曰:“老爷不知,我这钱是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得来的!”平湖大怒曰:“你倒乐,老子就有些不乐!”吕氏笑曰:“有钱你都不乐,要饿饭才乐吗?”平湖曰:“我就饿死也不背你那个皮!”答:“啥子皮?猪皮狗皮?”平湖曰:“你妈那张龟皮!是这样老子把你休了!”你一句,我一句,二人大闹起来。老太爷听得便问:“你两口子半夜三更吵些啥子?”平湖曰:“爹爹不知,你儿实在好忧哦!
尊爹爹听禀告,不由你儿鬼火冒。
你媳妇不是人,背着丈夫去偷情。
做些事不要脸,他说有朋来自远。
还说他实在乐,有钱使用甚快活。
还骂我要饿饭,有钱不使莫划算。
儿是个何等人,幼年读书在黉门。
入了学又补廪,出门上下都肘梗。
乡党中谁不尊,人喊老爷是绅衿。
讨一个这样妻,是他妈的孬东西!
在家中去犯淫,不怕羞了祖先人。
拿绿帽与我戴,叫儿如何出门外?
是这样不学好,不如休了还趁早!
恨不得割他头,免得你儿气破喉。”
吕氏听得此言,又好笑,又好忧,亦对公公说道:
尊公公你且听,从未见此龙门阵。
他各人爱吃酒,醉了发疯乱开口。
为的是两串钱,他自他回到家园。
我问他从何来,就把酸文抛一排。
说学而时习之,那里得来知不知。
媳接钱床边放,今夜进房就坐上。
他忘却自诧问,问我钱从何处来。
我见他爱抛酸,接他下文作笑谈。
说有朋那节书,他一听得气怄怄。
发酒疯就吵闹,把媳肚子都忧爆。
还说我在偷情,屎少屁多乱诬人!
又还要把我休,真真自己不怕羞!
若不念夫妻情,一掌打落你牙门。
我劝你快戒酒,免得二回再丢丑。
戒了酒不发疯,免得别人骂公公。
亏了你是廪生,旁人替你好麻筋。
你何不莫做声,阴倒睡了免通音!
老太爷平日也爱说趣话,听着儿媳之言,便骂曰:“你这娃儿妹崽,好不懂事!‘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又无人晓得,你两口子吵啥子?”这平湖听说此言,越加是气。睡到次日,把酒醒了,又羞又恼,想道:“这妇人相貌又不扬,说话爱抵黄,从今到馆去,永不回家乡,要你守活寡,夜夜睡空床!”遂将七岁之子,名荷生,带进书房读书。这荷生性极灵颖,一读便熟,到十四岁文理通畅,屡试未准。
再说吕氏在家,见夫几年不归,心知夫好男风,淫债太多,家中又无钱用,只得暗地替夫还债,挣些银钱,度活光阴。
是年,荷生已十八岁,平湖欲与子完婚,于是归家与妻商量,请媒送期。他亲家姓邵,名光复,亦是秀才,家称小康。此人品德兼优,善于教训,每日与徒弟讲书,必要先讲善言果报。生一女名素梅,人材秀丽,性极端庄,小时教他读书,素知孝敬。先后接了戴家的期单,备办嫁奁。此处风俗兴送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