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亨集
当未嫁之先,族亲都要请待宴。那日素梅到伯父家去,路遇一人将他饱看,心中大怒,急趋而去。及至出阁之夜,亲朋把新郎送入洞房,就在房中以拳闹酒,新人把酒斟了方才出去。荷生关门就寝,新人坐阵将欲去睡,忽见丈夫起来开门,出外许久,进房一个(人),偏偏闯着抽屉,把灯闯熄,即来与他取了首饰,脱去衣裳,双双携手而睡。鸡鸣,见夫下床出外。
至天明素梅起来,不见衣饰,忙到箱中另取,心中惊疑:“若是贼盗,我未曾睡觉。”欲问丈夫,又不进来。忽听人说:“戴老爷呀,怎么新郎公被人杀死在毛房后?”平湖夫妇去看,果然是儿,脑浆流出,咽喉割断,只穿单衫,身已冷;便喊人抬到中堂,想:“我一生只有此子,如今死了,岂不把香烟都断绝了吗?看我夫妻老来又靠何人?”不禁伤心痛哭道:
父:姣儿死不由父肝肠痛断,母:不由娘心儿里好似箭穿。
父:想我儿出世来聪明巧便,母:从小儿勤抚养费尽辛艰。
父:会读书会写字诗文兼善,母:去考试总发在十名以前。
父:到今科去入学才把期看,母:与我儿接媳妇配合良缘。
父:媳进门我的儿就遇凶险,母:两夫妇才一夜就丧黄泉。
父:但不知是何人狼心狗胆?母:与我儿有何仇把他命残?
父:硬梆梆到厕后脑浆出现,母:可怜儿那颈项割了半边。
父:周身上好衣服然何不见?母:打死了才来杀是何弊端?
父:可怜父发半苍五十已满,母:可怜娘那几年天癸就干。
父:眼见得戴门中香烟绝断,母:百年后有何人送老归山!
父:白发人送黑发好不凄惨,母:到老来死儿子不幸有三。
父:看我儿看不饱看之又看,母:喊我儿喊不应喊也枉然。
父:我也是泸州城一个烂杆,母:是光棍有几个把儿保全!
父:你敢到太岁头拨土惹犯,母:我看你用何计报儿寒冤?
父:你灵魂在阴司切莫散乱,母:寻着了杀人贼好把命填。
再说素梅听得丈夫死了,急忙去看,放声大哭,想起夜来之事,“定是丈夫出外被贼杀死,贼顶夫名来坏我名节,不然如何失去衣饰?如今丈夫又死,名节也失,有何面目活在人世?不如寻一自尽,去到阴司,找寻仇人罢了。”遂解下脚带,引颈自缢。忽然上宾进房看见,急忙解下,用姜汤来灌。平湖夫妇正在哭子,又听说媳缢,急得心胆俱裂,慌忙来看。见素梅渐渐苏醒,二老劝曰:“我儿既死,不能复生,媳妇何必性急怎的?须要宽想!”上宾因言夜来失去衣饰,二老再三细问,素梅泣告昨夜夫出,贼顶夫名进房同睡之事。平湖曰:“这也怪不得媳妇,切勿轻生,使我气上加气。”因问:“贼是何形像?”答:“进房便把灯火闯熄,看不明白,只摸着他是个六指头。”平湖心想:“六指头只有门生丁兆麟才有,定然是他!当时只说他讲究道学,是个好人,谁知他做出这样欺天灭理之事!”即去问他。
且说丁兆麟幼年丧父,多得母亲曹氏抚养成人,庭训极严,故而兆麟恭敬谦虚,言行不苟;兼之读书发愤,颖悟过人。因家富足,其母择媳太过,到十八岁尚未定亲。是年从平湖读书,当日亦在吃酒,诸友约他闹房。荷生因与交厚,让个鸡肘与他吃。他见众人悖言谚语,极看不惯,默无一言,几杯闷酒,不觉带醉,告辞先睡。醒来腹痛,欲大解,起看无灯,天又极黑,摸到毛房旁,一滑跌地,摸身尽湿,疑是大粪,嗅不甚臭,用手一阵乱揩,把臭解了,摸至床上和衣而卧。忽听老师在喊方醒,急忙起来。平湖见他衣服、手足尽是血迹,拉着几个耳巴,曰:“你为甚杀死我儿、奸我媳妇、断我根苗?我与你势不两立!”兆麟曰:“老师这话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