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亨集
在晚间。
二更时与小姐闺中相见,说他父要百金方许团圆。
即赠生玉戒指钗环数件,变聘金送佳期配合良缘。
因母病将戒指去把钱换,我岳父见戒指正中机关。
就家中被贼盗把生诬陷,望仁恩细详察洗雪寒冤。
“狗才!前说戒指是你父遗留,今说是他女所赠,前后异词,明明是狗材偷盗,还不招认!左右与爷苔四十!”
呀!
这一阵打得我两腿稀烂,皮肤上好一似滚油在煎。
真乃是黑天冤从空降鉴,将活人抬死坑有口难言。
“招也不招?”
我未曾杀死人怎招命案?打死我将冤情诉告帝天!
“狗才!实在嘴烈,左右拿夹棍来,把狗材夹起!”
呀,大老爷呀!
适才间夹得我魂飞魄散,险些儿不能够再到阳间。
似黄泥入裤裆是非难辩,跳黄河也难把一身洗干。
“本县劝你招了的好,免得受这苦刑。”
我本是读书人品行不乱,又岂能招盗案羞辱祖先?
“自有证,还要强辩?快拿抬盒来装起,看他招也不招!”
受抬盒我曾到森罗宝殿,忽见得儿的父衣冠俨然。
说我是今世冤前生罪案,又何必苦分辨徒受摧残。
口问心细思量自己打算,想不出巧妙方心如箭穿。
罢罢罢到不如招供上献,小红女本是我一刀归泉。
“衣服首饰共有多少?呈上案来。”
论首饰与衣服已将钱换,入赌场不两日把钱输完。
这便是犯生的真情一片,望仁恩发慈悲笔下周旋。
诉毕画招丢卡。这卡犯知他是读书人,难得到此,弄得嘉言不死不活的过了一夜。其母裴氏把卡和了,然后才得母子相见。忽见其子形容憔悴,一身黢黑,不胜痛哭,禁子催迫几次方才出卡。可怜裴氏每日送饭,总想把子救出。
及解秋审,嘉言反供,发回本县,正值新官接印。这新官姓石,系进士出身,极其清廉。嘉言递纸称冤,石公调卷细阅,知其受屈。何布政即上堂嘱咐,送银一百。石公不受,曰:“学生做朝廷的官,管朝廷的民,是非自有公断,何须老先生送银?学生敢受以伤廉洁乎?”布政回家惶恐,又托朋友送官一批时兴器玩。石公难拂朋情,只得强受,把嘉言定作流罪,发配福建建宁府充军。那府官与石公交厚,临行出书一封,递与嘉言曰:“尔到建宁,将书投进府衙,自有好处。”嘉言拜别。其母与亲友已在城外店中置酒等候,见嘉言出来,母子哭得天昏地暗。亲友力劝,请押差一同上席,又托押差路上照看,洒泪而别。他母多得石公怜恤,时赠钱米,不致冻饿。
这嘉言走到建宁,押差投文,县官打发回去,即发嘉言在府衙听用。府官姓胡,名秋帆,山东人,系进士出身,为官清正。嘉言将书奉上,书中备说萧嘉言被害含冤,有才有能,托府官另眼看待之意。胡公见嘉言品学俱优,心中喜悦,即收为义子,改名胡嘉言,在衙读书不题。
再说何体尧自嘉言去后,命人把庚取回,将女放与翰林之子王承宗。朝霞闻知每日啼哭,不饮不食,誓愿以死殉节。体尧夫妇百般劝解,那里肯依?继以怒骂,亦不改志,又命亲戚妇女相劝,终不易其初心。看看出阁期临,只隔两日便要来接,朝霞是夜进房,想起丈夫遭难,自己命苦,不觉伤心,痛哭道:
进房来忍不住咽喉哽哽,想起我终身事泪湿衣襟。
常言道女子家名节要紧,失了节羞父母又辱先灵。
心想要守节操违了父命,若从父又背了结发夫君。
是好马尚不辔双鞍双镫,难道说既为人不如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