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回:办义赈善人是富 盗虚声廉吏难为
省候补知府,姓杨,名达仁;因为他从小在水师学堂里出身,认得鬼子多,而且也会说两句外国应酬话,同了他去,便借他做个靠山。他本任之事,当由制台札委盐道暂行兼理。
藩台无奈,只得回家部署行装。因系钦派案件,不敢耽误,次日有下水轮船,遂即携带随员、幕友径赴上海。一路上,两手很捏着一把汗,深悔自己多嘴,惹出这件事来。次日轮船到了上海,上海县接着迎入公馆。跟手进城去拜上海道。见面之后,叙及要到银行查帐之事。上海道道:但不知余某人的银子是放在那一爿银行里的?藩台大惊道:难道银行还有两家吗?上海道道:但只英国就有麦加利、汇丰两爿银行。此外俄国有道胜银行,日本有正金银行,以及何兰国、法兰西统通有银行,共有几十家呢。藩台听说,楞了半天,又说道:我们在省里只晓得有汇丰银行汇丰洋票,几年头里,兄弟在上海的时候也曾使过几张,却不晓得有许多的银行。依兄弟想来,只有汇丰同我们中国人来往,余某人的这银子大约是放在汇丰,我们只消到汇丰去查就是了。上海道道:外国人银行开在上海的,原是为着做中国人生意来的,那一爿不好存银子;并不光汇丰一家是如此。但是汇丰两个字,人家说起来似乎熟些,或者余某人的银子就放在他家也未可知。方伯就先到他家去查查也无妨。藩台听说称是。于是端茶告辞。
回到公馆,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想到汇丰家去查帐。起身梳洗之后,便吩咐套马车。穿好行装,带了翻译,两个人同上了马车,一直往黄浦滩而来。未曾上车的时候,车夫就问:到那里去?藩台说:汇丰银行。马夫说:今天礼拜,银行是不开门的。那翻译因是省里带来的,在内地久了,也忘记礼拜不礼拜。被马夫一句话提醒,他亦恍然道:不错,礼拜日外国人是不办公事的,去了也是白去。不如大人到别处拜客,明天一早再去不迟。藩台道:管他妈的礼拜不礼拜!我到他门口飞张片子,我总算到过的了。就是他不办公事,料想客人总好见的。我昨天就到此地,今天还不去拜他,被外国人瞧着也不好。况且我今天见了他,先把大概情形告诉了他,明天再去查帐也就容易些。翻译道:礼拜关门,连客也是不见的,不如明儿一块去的好。藩台道:你们这些人,多走一步路都是怕的!横竖坐马车,又不要你跑了去,多走一趟也不难!翻译也不敢说别的,只好跟了他走。
一霎时走到汇丰银行门口,果见两扇大门紧紧闭着。投帖的人叫唤了半天,亦没有一个人答应。投帖的无奈,只得走到马车跟前,据实回复。藩台道:既然没有人,留张片子就是了。投帖的又跑回去,拿张片子塞了半天亦没有塞进,只好蘸了点唾沫,拿片子贴在门上走的。藩台自己觉着无趣,又怕翻译笑他,说他不懂外国规矩,同到公馆,坐定之后,便对手下的人说道:外国人礼拜不办事、不会客,我有什么不晓得的。不过上头委了我这件事,照例文章总得做到。将来有帐查得到,固然是有面子;即使查不到,我们这里到底来过两趟,总算是尽心的了。他如此说,手下的人只好连连答应称是。
到了第二天,便是礼拜一,银行里开了门。他老人家仍旧坐了马车赶去。未曾到银行门口,投帖的已经老早的拿着名片想由前门闯进去,上了台阶,就挺着嗓子喊接帖。幸亏没有被外国人碰见,撞见一个细崽,连忙挥手叫他出去,又指引他叫他走后门到后头去。等到投帖的下了台阶,藩台也下了马车了。投帖的上前禀明原由。藩台心上很不高兴,自想:我是客,我来拜他,怎么叫我走后门?原来这汇丰银行做中国人的卖买,甚么取洋钱,兑汇票,帐房、柜台统通都设在后面,所以那细崽指引他到后边去。当下藩台无奈,只得跟了投帖的号房走到后面。大众见他戴着大红顶子,都以为诧异:说他倘然是来兑银子的,用不着穿衣帽;如果是拜买办的,很可以穿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