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垂暮之年
年头实在不多了。他觉得自己四肢不大灵活,仍然管用的只有自己的脑子。他到了对自己作出总结的年岁。在这份总结表上排列着各种挫折和成功,而挫折所占的分量实在太大了!他一直没忘记自己的童年和青年,没忘记尚特内和小山岗;他还记得盖尔什:卡罗利娜的影子使他想起自己的情感所遭受的第一次挫折,他对文学的雄心始终无法将这种挫折彻底遗忘;大仲马、《折断的麦秆》、巴黎歌剧院,所有这些既十分遥远、又近在眼前!他曾经想在戏剧中获得成功!却只取得少许引人注目的成就。交易所呢?多荒唐的念头,无非出于对奥诺里娜的爱情!他父亲怎么竟同意帮助他去作这种双重的蠢举呢?证券经纪!他可是最瞧不起金融界的;结婚!他实在无法向这位年轻俊俏的女人提供她所憧憬的娱乐。他早就告诉过她,这种婚姻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可怜的奥诺里娜,当他撇下银行的业务不管,将时间耗费在胡乱涂鸦的时候,她大概过着非常凄怆的日子。
这些年来所做的工作无疑能够满足他的好奇,但会不会徒劳无益?赫泽尔对他表示信任,他终于认为自己创造了一种新文学体裁。就这样,他的名字被列入了职业作家的行列!《哈特拉斯船长历险记》、《地心游记》、《海底两万里》!他满怀激情地走过了自己开创的这条新路。对,这只不过是一个书业上的胜利!他被自己的成就所固,将自己的命运跟《教育与娱乐杂志》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了。
可是,多少人在他周围死去了,虽然这些死亡是无法避免的。1887年2月15日,他母亲突然去世,将连结着这个人口众多的家庭的最后一线联系也割断了。
他父亲是个审慎的爱出主意的人。随时都准备扶助他,但早已寿终正寝。接替他父亲的赫泽尔曾以自己的友情支持过他,但也于1886年3月17日离开人世。
他弟弟保尔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也在1897年病故;起初,他满以为夺去保尔性命的心脏病发作只不过是一种新的危象,因而给他侄儿写了这样一封信:
亲爱的莫里斯:
接到你的来信,得知你可怜的父亲的消息,我深感
难过。
我一直希望他能战胜这次持续时间如此之长的发
作,希望你妹妹的婚事不要推迟。这对他是一种莫大
的喜悦和安慰,他现在需要的正是这种安慰。
因风湿症加上支气管炎,我行动极为不便,极少出
门,大概不能去看望他了。
请随时将情况告诉我们,亲爱的莫里斯,请相信你
忠诚的伯父。
儒勒-凡尔纳
于亚眠,星期日
但仅仅过了几天,他便接到了噩耗。
脱离一个世界,也感觉到这个世界在脱离他。后来他说过:“我真傻,居然出生在查理10世时期!”他再也没有力量去适应一个远离他而向前发展的新社会。在1900年的那场蚤动中,他预感到了危险,他吃力地去寻找他曾经热爱过的共和国的形象。他儿子的一家住在巴黎,迫于环境,他隔很长时间才去看望他们一次。他的两个养女使他感到失望。他实在难以原谅她们对米歇尔一家所采取的那种敌视态度。可以肯定,他们的确无法和睦相处,她们那一方过于刻薄,米歇尔的性子也过于暴躁,事情的确难以解决。
科掉悲愁,他更多地去考虑一直跟他保持友好而又素不相识的公众和读者,考虑年青的一代。他为这一代年轻人贡献了毕生精力,但说不定他们今后会变成忘恩负义的公众!难道不正是这些公众组成了他的真正家庭吗?
他的健康受到了损害,家事带来的烦恼固然是造成这种沮丧的主要原因,但其中似乎还有另外一种因素。
一个人,对他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