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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好,谢谢张总队长。”曹刚像鸡啄米似地行了一个日本式的四十五度的鞠躬礼,便走出门去。
张庆余送走曹刚,刚转回后院会议室,大家几乎都站起来,异口同声地问:
“这小子来干什么呀?”
张庆余把殷汝耕那张便笺往桌上一扔,学说了一遍刚才的情况,骂了一句:
“这兔羔子,刚才说的好好的,现在还送这封信来,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费一回事吗?”
李大波笑了,他考虑了一下才说:
“庆余大哥,依我看这里边大有文章,大概他已察觉我是二十九军的代表了,不然,他不会这么叮咛非让我去不可,说不定他想抓我。所以说,殷汝耕设的是鸿门宴。”
“你说的有道理,好,今晚看谁抓谁吧!”张庆余说着气得拍着桌子,“这小子纯粹是个汉奸,中国有他们这号人,好不了。”
别人也说:“你们俩自管去赴宴,外面全由我们调动啦!”
张砚田挥挥手,拍着胸脯说:
“庆余,有兄弟我呐,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吧!”
魏志中说:“咱们约定,我带着人手包围文庙,一鸣枪,你俩就动手。”
在他们开完会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在漆黑的夜幕下,他们悄悄地向各方散去。
在院里,李大波把魏志中拉到一个僻静的过道,悄声对他说:
“志中,我告诉你,那个姓曹的小子,认出了我。他就是在北平、天津一直追踪咱的那个特务,社会科的。”“是吗?”魏志中惊讶地说,“这龟孙,他倒是给谁干呀?
好,我注意吧。”
整九点钟,张庆余和李大波便乘车一同到文庙准时去赴约了。
在张庆余和李大波到达文庙不久,便从北平的方向那边,传来了沉雷般的重炮轰鸣,夹杂着密集的枪声。起义指挥部派出的侦察人员,很快就带回了准确的情报。原来,在今晚9时,占领了丰台、廊坊的日军,又在猛扑北平。广安门外麇集的日军开炮攻城;彰义门外整晚都在激战,连西便门、白云观也同时发生了战事。这枪炮声,通县城里听得真真绰绰的。
起义军被这远远近近的炮声、枪声,弄得紧张而又兴奋。保安队按照战斗序列,在黑夜中向自己的指定岗位阵地前进。他们在急行军中,用低声说话,用快乐的大眼传神,行动异常迅速。在长期的“忍辱负重、不准还击”的命令下讨生活,长枪变成了烧火棍,那是军人最大的软弱和耻辱!如今被这爱国主义的精神支配着,举起枪来反抗,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事!只要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他就会懂得即将和敌人打仗的那种快乐,要跟敌人作战前的那种难以忍耐的渴望和激动的心情,是多么令人沉静不下来。
各中队——两万名被爱国正义鼓舞的中国男儿,都已带好了擦拭一新的武器,换上了软底靿鞋,沿着空寂的田野、街道,按照计划的线路,默默地进发。
曹刚给张庆余送完信,返身回到文庙街,刚要在文庙大门下车,从车窗里意外地发现了奇迹——借着文庙前那两盏微弱的灯光,他忽然看见从大街西口走进两个女的,他认出其中一人正是他所寻觅的红薇。他欢喜得心里狂跳着,他没有下车,坐在车里看着她们究竟朝哪儿走?见她拐进武功卫胡同,他才下车,悄悄地在暗夜中跟踪。见她进了金家大院,他也隔着不远走了进去。她拐进那座大院,他躲在墙角,看见红薇用钥匙正开了第一个小院的大门,和另一个女人一同走了进去。
曹刚完全看清楚了,他喜得心花怒放。他立刻踅回文庙街,跌跌撞撞地进了文庙他住的那间配殿旁边的小屋。他抓起电话筒,给警察局的侦缉队鲁队长打通电话,叫他马上来执行抓差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