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怪木匠齐白石
去。不过,书上讲的都是一些法则和道理,读了,可以少走弯路,但无论如何不能代替自己的亲手操作。轮扁可示人以规矩,却不能喻人以巧。”
“是。”齐白石答应着,又将他的第三个簿子递上去。
这个簿子里全是他的画,有水墨,也有彩绘。人物肖像,山水田园,房舍窝棚,狗猫鸡鸭,鱼虾虫鸟,树木小草,蔬菜豆禾等等,举凡人们日常所能见到的东西,几乎全部进了他的画册,给人的第一个印象便是亲切。王闿运兴趣盎然地翻看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多,双眼越来越明,翻看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好半天,他才把画册轻轻地放下,深情地望着这个浑身上下尽是泥土味的下里巴人,分外和蔼地说:“南齐人谢赫论绘画有六法,一曰气韵生动,二曰骨法用笔,三曰应物象形,四曰随类赋彩,五曰经营位置,六曰传移模写。六法中最难的是气韵生动。在我看来,你的画恰恰在气韵生动上大大超过了时下的一批画人,尤其是那些鱼虾鸡虫,真可谓一只只都能呼之欲出,令人观之赏心悦目,其乐无穷。你今后的成就必在绘画上,再努力几年,曹霸、韩干当不足法也。你治印也多过人之处。至于诗文,只可能作为你的画、印的陪衬,但这陪衬也是很重要的。你家贫,要靠画画养家糊口,不能在东洲多住,你这次就在这里住十天半个月。每天吟几首诗送上来,我给你修改。另外,再将平素读书中遇到的疑难提出来,我给你讲解。”
齐白石高兴地答应了。王闿运站起来,对张登寿、杨钧说:“齐璜画画治印兼吟诗,又是一个寄禅黄先生!”
出了明杏斋后,杨钧邀请齐白石住到他那里。张登寿说:“重子住的房间,原先是他哥哥、夏午贻及王先生的四公子季果三人住。后来重子来了,季果搬出去了。现在午贻中了榜眼,再不会回来了,他哥哥也还要几个月后才回来,你住他那里要得。”
夏寿田,齐白石虽不认识,但这个名播三湘的今科榜眼公的大名,他早在湘潭那些诗友和士绅的口中听得烂熟了。他笑着说:“重子的房间里出了位榜眼公,我住在那里也觉得荣幸。”又问杨钧,“令兄大名怎么称呼?”
张登寿代答:“他的哥哥就是杨晳子杨度。”
“啊呀!”齐白石惊讶地说,“晳子先生就是你的哥哥!”
“齐师兄认识家兄?”
“没有见过面。”齐白石显出一种遗憾的神情说,“但我知道令兄是个大名人。湘潭许多士人都说,论学问文章,令兄要比午贻强,可惜今科未中。他们都摇头叹息说,这功名之事,真个是前世定的,不可强求。”
杨钧笑了笑,说:“齐师兄,你的画真是画得神。你住我这里,我也好早早晚晚向你请教。”
齐白石便在杨钧的房子里住下。白天,他抓紧时间读书作诗,到明杏斋去求教。晚上,则与杨钧在煤油灯下论画作画。齐白石和杨钧聊天:“湘潭城里住着一个江西盐商,是个大财主。他逛了一次衡山七十二峰,以为这是天下第一好风景,想请人画个南岳全图,作为游山纪念,于是有人介绍我去。那盐商见我是个乡巴佬,有点看不起,说,先把话讲在先,你画得好,我比别人加倍给钱;画得不好,一两银子都没有。我说行,又问他觉得南岳好看在哪里。盐商想了想说,南岳七十二峰气势好,就像要飞起来的样子,又说绿得可爱,让人看了都好像自己变得年轻了。我揣摸他的意思,画了十二幅六尺高四尺宽的中堂,着力把南岳腾飞的山势描出来。十二幅分开看,各成体系;合起来云海茫茫,山峰苍苍,气魄更好。他爱绿色,我就把绿色特别加重。你猜猜,这十二幅画,光石绿一色,我用了多少?”
杨钧想了想,往多里说:“用了十二两?”
齐白石大笑:“你是猜不着的,哪个画画的都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