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樱花丛中,杨度与田中探讨中国的富强之路
一层,红白闪亮,光彩耀目。树下堆积着飘落下来的花瓣,有的有二三寸厚,虽是落英,却依然鲜艳娇嫩,使人有点不忍心践踏它们。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田中轻轻地哼着,转脸对杨度说,“贵国龚瑟人先生这两句诗,写出了人生一个很高的境界。我与贵国许多留学生交往过,发现在他们的身上,都有一种宁愿牺牲自我而为后人造福的精神,真正令我敬佩。”
“老先生,您这话过奖了。”田中这番话,令杨度感激,刚才的一丝惆怅也被它冲淡了。
“来我家与你交往的留学生们,我看得出,都与你一样,个个既是忧国忧民之士,又是慷慨热血之徒。贵国有你们这样的青年,我看桃花源不久就会在贵国变为实实在在的眼前之景。”
田中老先生的善良真诚,使杨度十分感激。十年前,当日本海军大败北洋水师的时候,杨度和所有中国爱国士人一样,对日本有着一股强烈的仇恨情绪。来到日本后,这种情绪不知不觉地在减退。尤其是这次,住的时间较长,对日本社会和文化了解得较多,加之会说日本话了,与日本普通百姓的接触也便更为广泛,杨度对这个曾被他轻蔑地叫做“蕞尔小国”的日本的情感起了很大的变化。他深深地感觉到,日本是一个很不平凡的国度,它有许许多多值得中国效法之处,而最值得中国效法的就是它的君宪国体。同时,大和民族又是一个进取心极强的民族,他们总是敏锐地虚心地学习别的民族的长处,并通过全体一致的勤奋努力,很快地便把这种长处据为己有。
“杨先生,这半个月来,你天天足不出户,伏案疾书,你是不是在为贵国未来的桃花源勾画蓝图呢?”见杨度在沉思,田中又开口了。
“老先生,真让您说对了。”杨度颇为兴奋地说,“我正在草拟一部敝国的治国大纲。”
“治国大纲?”千惠子被这四个字吸引了,她掉转头来惊奇地反问了一句。
“对,这是一部治理国家的大纲领。我用‘金铁主义’四字来作书名。”杨度不无得意地说。
田中说:“当年德国宰相俾斯麦以铁血主义挽救了德意志,你的金铁主义是不是从铁血主义衍化过来的?”
“不是。”杨度断然否定,“俾斯麦倡导的以黑铁加赤血救国的主张,即世人所说的铁血主义,使普鲁士统一德国诸联邦,进而称霸欧洲。俾斯麦之所以倡议此种主义,是因为普鲁士为一寡民小土之国,其条件不足以让它生存于列强争霸之欧洲,故非有兵力不足以排奥挫法而团结德国各邦,建成一个联合统一的德国。它后来称霸欧洲,是全以兵力从事征战所致。但敝国不能采用铁血手段。敝国有五千年文明历史,儒家仁慈友爱之说深入人心,若纯倡铁血,则使民智日暗,民德日薄,而民力亦会因之而不振,社会经济亦必日渐萎败。”
“说得对!”田中十分赞许地说,“贵国是一个诗书礼义之邦,贵国所有的救国者都不能丢失了这个优秀的传统。”
“是的。”杨度点点头,颇为自负地说,“我取俾斯麦之长,又以吾国的传统补其短,故而用‘金’来替换其‘血’。所谓金者,黄金也,即金钱,即经济,欲以此来求得人民的生活富裕。铁者,即黑铁,即铁炮,即军事,欲以此来求得国家的力量强大。”
“民生富裕,国力强大。目标很好。”田中又赞许道,“足下为贵国所画的蓝图的确很宏伟。不过,我听说贵国留学生中常有争论,而争论的焦点并不在目标,而在于达到目标所采取的手段。”
“您看得很清楚,所争的确实不是目标,而是手段。”
“听说争论者有两种主张,一为采取民主共和制,一为采取君主立宪制。是这样的吗?”田中问杨度。
杨度还未来得及回答,千惠子抢过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