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为接儿媳妇回家,老名士煞费心机
一次吧!
“哪里敢言指教!”杨度笑着说,“我现在忙得一塌糊徐,有时技痒想吟诗也吟不出佳句来。”
“我才不和他顶嘴哩!”叔姬帐起嘴巴,侧过脸去。“他过他的,我带着澎儿过我的。”
王闿运这篇即兴之谈,令杨家兄妹都很佩服,尤其是酷爱诗词的叔姬在心里默默寻思:倘若真的与代懿离婚,到哪里去找这样好的老师?要想在诗词上再前进一步,没有像公公这样的大诗人指点,岂不是空想?想到这里,离开王家的心思一下子淡了许多。
“叔姬,我这几天很少看到你和代懿说话,前天你又让他一人回家了,是不是又顶嘴了?”
一会儿,杨钧激动万分地进来,对杨度说:“哥,你快出去,抚台衙门来了三四个报喜的人,说是皇上下了圣旨,要接哥进京做大官了!”
王闿运说:“亲家母,这只是二十块银洋,贺他订婚的,明年拜堂,我老头子就是再穷,一百块也不能少呀!”
杨钧答:“有七八遍了。”
“想!”澎儿口齿伶俐地回答。
王闿运望着儿媳妇,微笑着说:“你弟弟订婚,我能不来吗?本来前两天就应该来的,只是我安静惯了,受不了那个热闹,特意等客人走后再来,你们不会介意吧!”
李氏听了,笑得更开心了:“好,好,王先生,你老这样抬高小三,真正是给了小三大脸面,你老请坐,我这就去筛酒!”
“重子,恭喜你了!”王闿运红光满面地笑着说,“你那还没过门的堂客我见过,人长得好看,又文静,还跟她父亲学了几笔梅花。那年我去她家,尹和白还叫她当面为我画了一枝理。的确不错,你们真正是珠联璧合、比翼双飞了。”
杨度对弟弟说:“湘绮师一番好心,你就收下吧!”
“澎儿呢?”王闿运眼睛四处扫了一下,“几天不见了,爷爷很想他哩!”
杨度走上前去搀扶老师,叔姬在一旁说:“爹,你老也来了!”
叔姬脸刷地一下子红了。这个“旧”字,正是她这首诗的诗眼。全篇诗,说到底就是为这个“旧”字而作。她当然不能辩解,不过也从心里佩服公公的眼力。“爹看改个什么字为好?”
杨钧忙说:“先生这话说得很好,我就是没有这个眼力,你老能给我指点指点吧!”
“真是改得好!”杨度击掌赞道,“经先生这么一改,真可谓毫发无憾了!”
王闿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纸包来,递了过去:“重子,这二十块银洋,是我的一点贺礼。礼物轻拿不出手,你就看我的薄面收下吧!”
杨度想起叔姬新吟的《玉阶怨》,何不借此机会请先生开导开导:“先生,叔姬这两天做了一首五律,诗不错,但情绪低沉了点,你老给她说说吧!”
“真乖,真是爷爷的心肝宝贝!”王闿运心里高兴极了,亲了孙子两下,说,“澎儿,跟爷爷回家好吗?”
“这不难,换换就行了。”王闿运思索片刻,说,“这样吧,‘思心无远近’改作‘思心无日夜’,诗人写的是月下怀念,也宜以‘无日夜’为好。”
“你这话过分了点。”
“我的字写得不好,但看帖还是下过功夫的。”王闿运重新拿起那叠字一帖,一本本地翻着。“这些帖,我年轻时都仔细揣摩过。比如《石门帖》,它的长处在善收善变,而短处在端严不够;《张迁碑》字体俊秀,但笔势短蹇,不能发展;《衡方碑》结体谨实,但又显得笨拙,稍失空灵;《尹宙碑》美而不流,《曹全碑》巧而不朴,《孔宙碑》开张而不蕴蓄,《史晨碑》又恰好相反,蕴蓄而不开张,《白石神君碑》力度有余,但缺风致,《华山碑》则有风致而缺力度。依我看,学隶书当多临《孔羡碑》。《孔羡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