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考试在即,未看完的书也不能丢下
弟为亲家,此语不可不明告之。
贤弟婚事,我不敢作主,但亲家为人何如,亦须向汪三处查明。若吃鸦片烟,则力不可对;若无此事,则听堂上备大人与弟自主之可也。所谓翰堂秀才者,其父子皆不宜亲近,我曾见过,想衡阳人亦有知之者。若要对亲,或另请媒人亦可。
六弟九月之信,于自己近来弊病颇能自知。正好用功自医,而犹曰“终日泄泄”,此则我所不解者也。家中之事,弟不必管。天破了自有女娲管,洪水大了自有禹王管,家事有堂上大人管,外事有我管,弟只安心自管功课而已,何必问其他哉?至于宗族姻党,无论他与我家有隙无隙,在弟辈只宜一概爱之敬之。孔子曰:“泛爱众,而亲仁。”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礼人不答反其敬。”此刻未理家事,若便多生姓嫌怨,将来当家立业,岂不个个都是仇人?古来无与宗族乡党为仇之圣贤,弟辈万不可专责他人也。
十一月信言现看并《史记》,甚善。但作事必须有恒,不可谓考试在即,便将未看完之书丢下,必须从首至尾,句句看完。若能明年将《史记》看完,则以后看书不可限量,不必问进学与否也。贤弟论袁诗论作字,亦皆有所见,然空言无益,须多作诗多临帖,乃可谈耳。譬如人欲进京,一步不行,而在家空言进京程途,亦何益哉?即言之津津,人谁得而信之哉?
九弟之信,所以规劝我者甚切,余览之,不觉毛骨悚然。然我用功,脚踏实地,不敢一毫欺人。若如此做去,不作外官,将来道德文章必粗有成就。上不敢欺天地祖父,下不敢欺诸弟与儿子也。而省城之闻望日隆,我亦不知其所自来。我在京师,惟恐名浮于实,故不先拜一人,不白诩一言,深以过情之闻为耻耳。
来书写大场题及榜信,此间九月早已知之,惟县考案首前列及进学之人,至今不知。诸弟以后写信,于此等小事及近处族戚家光景,务必一一详载。
季弟信亦谦虚可爱,然徒谦亦不好,总要努力前进。此全在为兄者倡率之。余他无可取,惟近来日日有恒,可为诸弟倡率。四弟、六弟纵不欲以有恒自立,独不怕坏季弟之样子乎?
昨十六日卓秉恬拜大学士,陈官俊得协办大学士,自王中堂死后,隔三年大学士始放人,亦一奇也。
书不尽宣。
兄国藩手具
(道光二十四年十二月十八日 公元1845年1月25日)
诸位老弟足下:
十四日我寄出第十四号家信,因为信差走得很急,所以没有给弟弟们写信。十六日早晨接到十一月十二日家中寄出的信,其中有父亲的一封信,四位老弟各一封信。这天午刻又接到九月十一日家中寄出的信,内有父亲及四、六、九弟的信各一件。一切都知道了,很是欣慰。
曹石樵县令对我家十分有礼,让人感动,现在寄一封信去。西四位,因送的物品太少,以至于产生了不满,现在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毕竟不免有些失望,因此特地写信给丹阁叔,让他明白我家的情况也不是很富裕的。贤弟可把这封信给堂上几位大人看,看他们认为开诚布公是否可以?倘若堂上几位大人坚持不肯把信送去给丹阁叔,则不送也可以。
四弟的诗,又有长进。只是诗的立意不很高超,声调不很响亮。立意要高,必提高一个层次。如说考式,那应该说科名是身外之物,不值得放在心上,那么立意便高了。如果说一定要以取科名为荣,那意义便浅薄了。举一个例子,其余便可类推。音调不响的问题需多读诗来解决,熟读古诗,音调白然就响啦!
去年树堂所寄的笔,也是我亲手买的。“春光醉”,现在每支大钱五百文,真的不能再寄。“汉璧”还可以让人带回,但一定要等到明年会试之后,才有顺便返回湖南的人,春天是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