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绝大部分学问就在家庭日常生活之中
去可也。地仙为人主葬,害人一家,丧良心不少,未有不家败人亡,不可不力阻凌云也。至于纺棉花之说,如直隶之三河县、灵寿县,无论贫富男女,人人纺布为生,如我境之耕田为生也。江南之妇人耕田,犹三河之男人纺布。湖南如浏阳之夏布、祁阳之葛布、宜昌之棉布,皆无论贫富男妇,人人依以为业,此并不足为骇异也。第风俗难以遽变,必至骇人听闻,不如删去一段为妙。书不尽言,容后再叙。
国藩手草
(道光二十三年六月初六日 公元1843年7月3日)
澄侯、叔淳、季洪三弟左右:
五月底接连收到三月一日、四月十八日所发的两封家信。
四弟的信,字里行间洋溢着真情实意,一派受困遇阻忧郁层积而亟欲通畅的景况。只是这样的事绝不能求速成,求速成必如拔苗助长,不只无益,而更有害。只要日积月累,好比愚公移山,终会有豁然贯通的时候,越急于求成越会被禁锢遮蔽。
来信往往词不达意,我深深体谅你的难处。现在的人都把“学”字看错了,如果细读“贤贤易色”一章,则绝大部分学问就在家庭日常生活之中了。于“孝悌”两字上尽一分力就是一分学问,尽十分力就是十分学问。如今人学习都是为了科举功名,对于孝悌伦理规则的大道理,反而好似和书不相关。却不知书上所记载的,写文章时替圣贤说的,不过是要讲明这个道理。倘若事事做得好,即便笔下说不出又何妨!倘若事事不能做,并且有负于伦理纲纪的大道理,即便文章写得再好,也只可算是个名教中的罪人。贤弟性情真诚,诗文并没进步,何不每日在“孝悌”两字上用功?《札记》中《曲礼》《内则》章所讲的,句句照做,务必使祖父母、父母、叔父母无一时不安乐,无一时不舒心,其下兄弟妻儿都睦然有情,井然有序,才真是大学问。如诗文不好的小事,不足以挂心,即便写得再好,也不值一文,不知贤弟肯听这话吗?
科举功名之所以可贵,是因为得到后足以使长辈高兴,可以用官俸供养双亲。现在我已得了功名,即使各位兄弟得不到功名,也可以让长辈满足,可以供奉双亲,何必大家都要得功名呢?贤弟如果仔细想一下这个道理,就在孝悌上用功,不必在诗文上多费工夫,那么在诗文方面则会出人意外地长进。
凡写字总须有笔势,务必做到一笔运行可走千里。三弟的字,笔笔无势,故此局促而不能放纵奔远。去年曾与九弟讲到这个问题,估计近日已忘记了。九弟想看我写的白折。我所写的折子很少,就不寄了。大铜尺已找到。寄笔回家,目前实在没有便利的机会,等秋天一定寄回来。
去年写给牧云的信未有发出,信中的前半部分是对牧云进行劝勉,后半部分劝凌云莫看地仙,这是有道理的。九弟可把此信重写一遍,仍交给他,不过要把纺棉花一段去掉。地仙为人处理丧葬之事,害人一家,亏良心不少,没有不致人家破人亡的,因此不能不用力劝阻凌云。关于纺棉花一事,如直隶的三河县、灵寿县,不管贫富男女,人人以纺布为生,好像我们家乡人人以种地为生一样。江南妇人种田,好比三河男人纺布。湖南如浏阳的夏布、祁阳的葛布、宜昌的棉布,也都是无论贫富男女,人人以此为业,不值得为之吃惊。各地的风俗很难一时就会改变,必然会骇人听闻,不如删去这一段为好。书不尽言,容后再叙。
国藩手草
只有进德、修业两事靠得住
四位老弟左右:
昨廿七日接信,畅快之至,以信多而处处详明也。四弟七夕诗甚佳,已详批诗后。从此多作诗亦甚好,但须有志有恒,乃有成就耳。余于诗亦有工夫,恨当世无韩昌黎及苏黄一辈人,可与发吾狂言者。但人事太多,故不常作诗,用心思索,则无时敢忘之耳。
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