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决不肯积留银钱给后人
听到的有关温弟的行为,不得已告诉父母,以及澄弟、植弟不敢告诉大人而错用诡计的缘故全部说破。温弟乍一读这封信,不免会恨我。但兄弟之间,一句欺骗的话,终究不可以维持长久;彻底说明真相,虽然现在显得太直露,而长了最终能互相谅解。
现在澄弟来信,说温弟尽力办事,甚至一夜不睡,又不辞劳苦,又很有耐心等等。我听后欢喜之至,感激之至。温弟天分本来就高,如果能改掉放荡一类的毛病,回到勤俭的道路上来,那么就是兄弟们的幸运、全家的福气。我对待温弟似乎近乎苛刻严厉,然而我扪心自问,仍然觉得无愧于兄弟。这是有道理的——
一般来说,做官的人,往往对妻子儿女感情深厚,而对兄弟感情淡薄;富了自己一家,而对亲戚本家冷酷无情。我自从三十岁以来,就认为做官发财可耻,认为官宦人家积攒钱财留给子孙令人羞愧,令人憎恨,所以内心发誓,决不靠做官发财来留给后代,神明亲临见证,我绝不食言。现在侍奉父母,每年也只寄少些钱回家,作为吃些好东西的费用;宗族亲戚中贫穷的,也是每年各分给少许,以尽到我的一点心意。大概即使多寄钱给家中,但堂上大人吃的穿的也不能因此而更加丰厚。与其独富一家,而使宗族亲戚因为埋怨我而并憎恨堂上大人,为何不分润泽给宗族亲戚,使他们感谢我堂上大人的恩德而更多一些钦服敬重呢?
将来如果在外地做官,俸禄收入较为丰厚,我自己发誓除廉俸之外,不拿一分钱。廉俸如果一天天增多,那么周济亲戚族人的范围就越来越广,决不蓄积廉俸之外的银钱作为儿子的衣食之需。因为儿子如果贤明,那么不靠官囊也能够自己去寻觅衣食;儿子如果不肖,那么多积攒一钱,他将多造一份孽,将来淫逸作恶,必定大坏家的名声。所以下定了这个决心志向,决不肯靠做官来发财,决不肯积留银钱给后人。如果俸禄收入较为丰厚,除供给父母美味之外,都用来周济亲戚族人中贫穷的,这是我平生的志向。
至于兄弟之间,我也用德去爱他们,不愿用姑息去爱他们。用勤劳俭朴教导他们,用习劳守朴来规劝他们,这是用德去爱护兄弟;丰衣美食,一切如意,这是用姑息去爱兄弟。姑息之爱,使兄弟肢体懒惰,傲气增长,将来丧失德行,这是我用不孝来做兄弟们的表率,我不敢这么做。我为官十多年,现在京中寓所全部东西只是书籍、衣服两样。衣服是当差者必不可少的,书籍则是我生平的嗜好,所以这两样东西稍多。将来我罢官回家,我夫妇所有的衣服,就与五兄弟抓阄平分。我所置办的书籍,就藏存在利见斋中,兄弟和后辈都不得私拿一本。除了这两样东西,我绝对不另外保存一件东西来作为做官得来的财产,连一根线、一粒米都不占为己有,这又是我对待兄弟们的一贯原则。恐怕温弟不能深刻体谅我的用意,所以把我一直以来做事的根本准则告诉弟弟,希望弟弟们体验观察,深刻思考。
字谕纪泽、纪鸿儿
两世兄弟怡怡一堂,国藩无自置私田之理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左右:
将来若作外官,禄入较丰,自誓除廉俸之外不取一钱。廉俸若日多,则周济亲族党者日广,断不畜除廉俸之外之一钱,不积银钱为儿子衣食之需。盖儿子若贤,则不靠宦囊亦能自觅衣食;儿子若不肖,则多积一钱,渠将多造一孽,后来淫佚作恶,必且大玷家声。故立定此志,决不肯以做官发财,决不肯留银钱与后人;若禄入较丰,除堂上甘旨之外,尽以周济亲戚族党之穷者,此我之素志也。
子孙之贫富,各有命定。命果应富,虽无私产,亦必自有饭吃;命果应贫,虽有私产多于五马冲倍蓰什佰,亦仍归于无饭可吃。兄阅历数十年,于人世之穷通得失,思之烂熟,兹特备陈大略,求澄侯弟将五马冲田产,为我设法出脱,或捐作元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