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决不肯积留银钱给后人
公祭田,或议作星冈公祭田,或转售他人,以钱项备家中日用之需。但使不为我私分之田,并不为父亲私分之田,则我之神魂为之少安,心志为之少畅。温、植、季三弟,亦必力赞成吾意,至幸至慰。诸弟禀明父亲叔父后,如何定计,望详明告我。
(咸丰五年十二月初一日与诸弟书 公元1856年1月8日)
闻屡次长夫言及,我家去年在衡阳五马冲买田一所,系国藩私分等语,并云系澄侯弟玉成其事。国藩出仕廿年,官至二品,封妻荫子,且督师于外,薄有时名。今父亲叔父尚未分析,两世兄弟怡怡一堂,国藩无自置私田之理。况田与蒋家垅相近,尤为鄙陋。此风一开,将来澄弟必置私产于暮下,温弟必置私产于大步桥,植弟、季弟必各置私产于中沙、紫甸等处,将来子孙必有轻弃祖居而移徙外家者。昔祖父在时,每讥人家好积私财者为将败之征,又常讥驼五爹开口便言水口,达六爹开口便言桂花树,想诸弟亦熟闻之矣。内子女流,不明大义,纪泽儿年幼无知,全仗诸弟教训,引入正大一路;若引之入于鄙私一路,则将来计较锱铢,局量日窄,难可挽回。
我听到长夫们多次说到我家去年在衡阳五马冲买了一块田地,说是我自己的私田,并说是澄侯弟办理的这件事。国藩为官二十年,官至二品,封妻荫子,而且在外带领部队,小有名声。现在父亲与叔父还没有分家,两代兄弟和睦一堂,国藩自然没有购置私田的道理。况且这块田地与蒋家垅靠近,尤其鄙陋。这种风气一开,将来澄弟肯定在暮下购置私产,温弟必然在大步桥购置私产,植弟、季弟必定各在中沙、紫甸等地方购置私产,将来后代肯定有轻易抛弃祖居而迁移到别处去的。过去祖父在世时,常常讥笑别人喜好积聚私财是将要败家的征兆,又常笑驼五爹张口就说水口,达六爹张口就说桂花树,想必听各位弟弟也听熟了。妻子是女流之辈,不懂大道理,儿子纪泽年幼无知,全靠兄弟们教导,引到光明正大的道路上。若把他们引入鄙俗、自私的道路,将来为人斤斤计较,气量一天天狭窄,就难以挽回了。
子孙后代的贫富,都有自己的命运决定。命里确实该富,即使没有私产也必定会有饭吃;命里确实该穷,即使私产比五马冲多上五倍十倍百倍,也仍会没有饭吃。兄的阅历几十年,对于人世间的穷富得失想得很透彻。现在特别说个大概,请澄弟把五马冲的私田想办法为我脱手。要么捐作元吉公的祭田,要么议定价格作为显冈公的祭田,要么转卖给他人,所得的银两作为家里的日常开支。只要不成我的私田,也不成为父亲的私田,那么我的心会因此稍稍安宁,心情会因此稍稍舒畅。温、植、季三弟也必定极力赞成我的意见,至幸至慰。各位兄弟禀明父亲、叔父后,如何决定,希望详细地告诉我。
我家中断不可积钱,断不可买田
字谕纪泽、纪鸿儿:
泽儿看书天分高,而文笔不甚劲挺,又说话太易,举止太轻,此次在祁门为日过浅,未将一轻字之弊除尽,以后须于说话走路时刻留心。鸿儿文笔劲健,可慰可喜。此次连珠文,先生改者若干字?拟体系何人主意?再行详禀告我。银钱、田产,最易长骄气逸气,我家中断不可积钱,断不可买田,尔兄弟努力读书,决不怕没饭吃,至嘱。
(咸丰十年十月十六日与纪泽纪鸿书 公元1860年11月28日)
泽儿读书的天分很高,但文笔却不是很有功力,说话又太随便,举止太轻浮。这次在祁门的时间太少,没有把轻浮的毛病彻底改掉,以后要在说话走路上时时注意。鸿儿的文笔刚健,可喜可贺。这次写的连珠文,先生改了多少字?体系是谁的主意?要再次详细禀告我。有了银钱、田产容易滋长骄气惰性,我们家里千万不能积存银钱,不要买田产,你们兄弟只要努力读书,决不怕没有饭吃。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