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 国际
我们住的这块地方,也大也小,都由比较来,比如与家门之内比,它太大,与宇宙(宇宙之外,会不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比,又太渺小了。可是纵使渺小,其内涵仍然过于复杂,单说大块头的,以自然之眼观之,有几大洋和几大洲,以人事之眼观之,有大大小小若干国。足不出国门,如前面所说,问题不少口我们的老祖宗生在闭关自守的时代,心目中的世界是中央一块土,四面有水围着,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也知道居中之外还有四夷,但心情上是看不起,万一有不得不重视的时候,就修长城,把称为夷狄的挡在外边,然后安坐在宝座上,妄自尊大。现在大不同了,正如我们常听到的,是不想化也得化。换句话说是,在这个大球或小球上,有很多国家并存。而且不只此也,来往还过于容易,上飞机少则几个小时。多则十几个小时,可以脚踏另一块国土;如面谈更省时间,摘下某种电话机,一拨,就可以同对方谈大事或家常。总之,国与国关系近了,因而必致引来更多的问题。如何处理呢?现实是文则谈判(其实后面也隐藏着武), 武则战争。理想当然不能这样。理想与现实不能合拢,又是问题。问题很多,这里只想谈一点点概括而大的。
问题最突出的表现是争。争也有不同的形式,如文雅的,可以用经济,争取出口多、进口少,出日成品多、进口原料多,等等;常常欲文雅而不成,就只好不文雅,动用飞机、大炮口争是求得利。其结果呢,必是或一方失利,或两败俱伤。如扩军备战也是两败俱伤,因为都不能不用大量的本来可以用来改善生活的财富去造杀伤的工具。这样说,解决问题的理想办法,或说原则,就成为“不争”。
可是理想终归是理想,它与现实碰,正如俗话所形容,鸡蛋碰石头,必是立即破碎。难于做到不争,是因为有许多造成争的原因,我们还不能消除它。这原因几乎多到无限。作为举例,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实利冲突。比如秦汉时期,匈奴总是南下,因为长城以南生活条件好,气候温暖,生产丰富,得之,生活就舒服得多。他们南卜,由秦汉的人民看是侵略。可是匈奴未尝不可以说,同是天之生民,为什么你们独占肥美的土地?应该有福同享,有罪同受。在这类问题上,必是有理说不清。也就只好反君子之道,动手不动口。古代如此,现代也一样,利害冲突,谈,各不相让,忍,坐立不安,只好动员,打,打还有不来于实利冲突的,如可以是个别野心家的想扩张,邻国只好抗,也就不得不举起枪。还有,如《格里弗游记》所讽刺,只是情绪不安适,此方吃鸡蛋先磕大头,彼方看着心里不舒服,彼方先磕小头,此方认为不合理,结果各不相让,也就打起来。这虽然是为了讽刺而编造,却也不能说完全是无中生有,因为时至今日,许多所谓民族问题,其中至少有些成分,与感情不能协调的关系近,与实利冲突的关系远。
争的对面是不争。如上面所分析,那就先要消除争的原因,即不再有利害冲突,不再有其他种种不协调。这在理论上并非绝不可能,而实际则可以说,至少在不很长的时期内,必难于做到。原因,除了上面提到的民族问题以外,还可以说个总的,是文化的差异。这可以分作质和量两个方面。质是诸多的生活方式(大到政治制度、宗教等等,小到服饰、食品等等)不同,不同,就会各是其所是,因而就成为不协调。量是有高下之分.分高下,排在下位的会感到不舒服,但这是事实,也就只好承认。有高下,比如有人提议合,推想不只高的不愿意,下的也未必肯接受,因为改变生活方式,以及承认己不如人,都是很难的。协调是合的条件,尤其合,是不争的条件。现在我们张目可见,有些地区还在合久或不久而分,可见不协调的情况是如何突出了,
《礼记? 礼运》篇的、其后康有为著《大同书》发扬而光大之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