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儿是少了，兵却多，可怎么办呢？听说商会讨论到半夜，结果是议定垫付后在quot;国难捐quot;项下照扣。他们这一次不肯再额外报效了！

    ①甲子年这里指一九二四年。这年九月，曾发生quot;平卢战争quot;（或称江浙战争）。

    到第二天正午，“两脚新闻报quot;跑来对我说道：

    “气死人呢！总当做是开出去帮助十九路军打东洋人，哪里知道反是前线开下来的。前线兵多，东洋人有闲话，停战会议要弄僵，所以都退到内地来了。这不是笑话？quot;

    听说不是开出去打东洋人，我并不觉得诧异；我所十分惊佩的是镇上的小商人办差的手腕居然非常敏捷，譬如那足够万把人困觉的稻草在一夜之间就办好了。到他们没有了这种咄嗟立办的能力时，光景镇上的老百姓也已流徙过半罢？——我这么想。

    又过了一个下午又一夜，县里的电话又来：说是那一师人临时转调海宁，不到我们镇上来了。于是大家都松一口气：不来顶好！

    却是因为有了这一番事，商会里对于quot;国难捐quot;提出了一个小小的交换条件-—不是向县里或省里提出，而是向本镇的区长和公安局长。这条件是：年年照例有的quot;香市quot;如果禁止，商界就不缴quot;国难捐quot;。

    “香市quot;就是阴历三月初一起，十五日为止的土地庙的quot;庙会quot;式的临时市场。乡下人都来烧香，祈神赐福，——蚕好，趁便逛一下。在这香市中，有各式卖要货的摊子，各式打拳头变戏法傀儡戏髦儿戏等等；乡下人在此把口袋里的钱花光，就回去准备那辛苦的蚕事了。年年当这quot;香市quot;半个月工夫，镇上铺子里的生意也带联热闹。今年为的地方上不太平，所以早就出示禁止，现在商会里却借quot;国难捐quot;的题目要求取消禁令，这意思就是：给我们赚几文，我们才能够付捐。换一句话是：我们可生不出钱来，除非在乡下人身上想法。而用quot;香市quot;来引诱乡下人多花几文，当然是文明不过的办法。

    “香市quot;举行了，但镇上的商人们还是失望。在饥饿线上挣扎的乡下人再没有闲钱来逛香市，他们连日用必需品都只好拚着不用了。

    我想：要是今年秋收不好，那么，这镇上的小商人将怎么办哪？他们是时代转变中的不幸者，但他们又是彻头彻尾的封建制度拥护者；虽然他们身受军阀的剥削，钱庄老板的压迫，可是他们惟一的希望就是把身受的剥削都如数转嫁到农民身上。农民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他们盼望农民有钱就像他们盼望自己一样。然而时代的轮子以不可阻挡的力量向前转，乡镇小商人的破产是不能以年计，只能以月计了！

    我觉得他们比之农民更趋没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