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北公路上，对于司机的称呼，最好是这样四个字：司机同志。如果称他为quot;开车的quot;，那你便是不懂得quot;争取技术人员quot;的冒失鬼。我看见过西北公路局的quot;司机管理规章quot;之类的文件，知道对于司机的教育工作，的确下了相当的注意。而我所遇到的一位，也的确很规矩，起知自爱自重，言谈行举都是受过点教育的派头，——虽然有人说，我所坐的那辆车是特别车，因而那司机也是特挑的司机，但无论如何，能有好的挑得出来，总是差堪满意的事罢。①

    ①参看本辑《风雪华家岭》篇。那辆quot;专车quot;是为那个准活佛的大师专开的，但也卖票给有介绍信的客人，我是这样坐上了这辆quot;专车quot;的。——1958年11月13日作者补志。

    我不知道西南公路是否也有相同的quot;司机管理规章quot;之流的东西。想来是一定有的。因为半官的大公司的司机们是有一个管理员的，而且还是个quot;党员quot;，而且据说司机们大部分是加入了三青团的。管理员之流，虽然每个晚上要来一场quot;阵地战quot;，而且他亦不否认有一妻一妾，但每天早上的训话（对司机们）确是未尝荒废。司机们不许酗酒宿妓，不过并无明文不许讨姨太太，因此，如果没有一两个姨太太，似乎便是损了司机身份似的；他们谈话中承认司机至少有两个家，分置在路线的起点与终点——比方说，重庆一个，贵阳一个。

    因为认我是同乡，有一个司机告诉了我他们的一些职业上的特点。月薪都不大，四五十元而已，但quot;奖励金quot;却是一笔指望；所谓quot;奖励金quot;，便是开一趟车所节省下来的汽油回卖给公司所得的钱，这是百分之百合法的收入。如果天公作美，不下雨，则自重庆到贵阳一趟，大约可以节省十加仑的汽油，回卖给公司，便是四百元了。要是私下卖给别人，那就是quot;不合法quot;，便要受处分，因为汽油的quot;黑市quot;每加仑六十元起十元都不一定。“我们都不想占这一点小便宜，省下油来，总是规规矩矩回给公司。quot;我的司机朋友大义凛然地说，“可是公司方面还怕我们捣鬼，预先扣留四五加仑，叫做存油。这一项存油，大概可以不动用。quot;但有据说单靠这笔quot;奖励金quot;，还是不够生活，所以得随时quot;挂黄鱼quot;。这是被默认的quot;不合法quot;的行动，但仍须回避quot;检查站quot;的耳目，免得面子上难堪。有一次，十几条quot;黄鱼quot;争求搭载时，我的司机朋友只允许了五条；“太重了，有危险！quot;他说，“我不能不顾到车子的安全！quot;这样，他表明了他不是一味贪钱，他倒是在quot;于人无损quot;的原则下与人以方便的。quot;黄鱼quot;的乘车费约为两块多钱五公里，比正式打起稍稍便宜些。

    “那你一个月总有千把元的进帐，一二年你就是个财主了！quot;

    “哪里，哪里，刚够开销罢了。”他叫屈似的分辩。quot;我有两个家，——两个老婆，四五个孩子，两处地方的吃用，你看，至苦也要四五百元。再说，我们干这一行的，总要吃得好一点。每月花在吃喝上，也得二百元。你瞧，光是抽香烟，一天两包老刀牌，还不是三元多么？quot;

    这位司机先生总算是个规矩人，不岂不赌，仅仅有两个老婆，分放在两处，成立了两个家，而且每天要抽两包老刀牌，——这在司机，也是最起码的消费了，但因他是规矩人，所以他倒安居乐业。另一个就不然了。这位司机先生，夹带了两个女子，似乎有满肚子的委屈，一路上老摆出一副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