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代
兴,就同我到车站附近一家小酒店吃酒,自然是他请客。我一滴酒也不能喝,除了吃菜,就教他吃螃蟹的方法。他打起台州腔,说了不少话,可是我大都不甚了了,只分明记得有一句:“这次,革命党总不会打败仗了吧?”他说这话时,神情是那么正经。
以后是学校里的空气紧张起来了,不为别的,而是为了领不到经费了。提前放假的呼声也提出来了,而上海光复的消息促成了提前放假的实现。离校回家的早晨,我听得同学们传说,光复上海的志士们中间有我们的几何教师计仰先。并且听说杭州也光复了,这也有计仰先在内。我到家时的第一句话是:杭州光复了!
此时乌镇的驻防同知是个旗人,因而大家怕要流血。但商会筹得一笔款子送给那旗人,他也就悄悄地走了。商会义办了商团以防土匪,商团的枪枝是驻防同知留下的。
以后学校来信通知开学了。我到校时,才知道几位老革命党其中有计仰先和三位国文教员(朱仲璋不在内)都另有高就。校长方青箱任嘉兴军政分司,更忙,校务由一位新来的学监陈凤章负责。这位学监说要整顿校风,巡视各自修室,自修时间不许学生往来和谈天。我觉得quot;革命虽已成功quot;,而我们却失去了以前曾经有过的自由。我们当然不服,就和学监捣乱,学监就挂牌子,把捣乱的学生记过,我是其中之一。大考完了以后,我、凯叔和一些同学,游了南湖,在烟雨楼中喝了酒,回校后就找学监质问:凭什么记我们的过?还打碎了布告牌。我不曾喝酒,也不曾打布告牌,然而我在大考时曾把一只死老鼠送给那位学监,并且在封套上题了几句。
我回家后约半个月,学校里寄来了通知,给我以quot;除名quot;的处分,但还算客气,把我的大考成绩单也寄来了。这个通知,是母亲先看到的,她十分生气,问我在学校做了什么坏事。我说,没有。母亲不信,派人请凯叔来。不料凯叔来到,不等母亲开口,便取出一张通知给母亲看。母亲一看,是同样的除名通知。于是凯叔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母亲听说是反对学监的专制而被除名,就不生气了。只问我,今后到何处去读书。我不想回湖州中学,一时无话可答。母亲说,“到何处去,一时不忙,只是年份上不能吃亏,你得考上四年级下学期的插班生。quot;
后来,凯叔转学到湖州中学去了。
湖州光复,却全仗湖州中学的学生军。沈谱琴也担任湖州军政分司。这是费表叔从湖州回来后说的。
我经过反复考虑,决定到杭州去。我并没一定的目标,但知道杭州有二、三个中学(包括一个教会办的)。母亲却怕我一个出远门,许多事不熟习,首先是住在什么地方。我家纸店的经理听说我要到杭州去投考学校,就说,杭州一家纸行,和我家纸店每年有二、三千大洋的交易,纸行的收帐员一年两度来乌镇收帐,彼此极熟。他写封信给这收帐员,包管可住在纸行。
母亲觉得可靠,就让我一人去了。此时是阴历十一月,正冷,母亲叫我穿了羊皮袍去。我到了杭州,找到了那纸行,拿出介绍信,一个五十来岁穿猫皮袍子的人自说他就是常到乌镇收帐的人,而且仿佛还见过我。这个纸行规模不小,有客房,收帐员引我进一间房,说,你们店的经理来看货样,就住在这间房。
住定以后,我找报纸来看,才知道只有私立安定中学招考插班生。第二天上午纸店派一个学徒送我到葵巷的安定中学。出我意外,要插四年级下学期的,只有我一人。考试很简单,只考国文、英文。我怕纸行的学徒等得不耐烦,匆匆忙忙完卷,留下住址,就回纸行。这时我考虑,是在纸行等候考试结果呢,还是先回家去。纸行老板此时也知道我是乌镇泰兴昌纸店的小老板,便留我多住几天,派那个收帐员陪我游了西湖,还在楼外楼吃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