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婚姻
的,校址即在徐家祠堂,在南栅市区以外。父亲知道后,又请媒人告诉孔家,女孩子八、九岁了,该上学,可以进敦本女塾,并且还对女家说,将来妆品可以随便些,此时一定得花点钱让女孩上学。女家仍然不理。父亲死后,母亲也托媒人去说,自然更加不被重视了。
这次,母亲把过去的事又说了一遍,接着说:“从前我料想你出了学校后,不过当个小学教员至多中学教员,一个不识字的老婆也还相配;现在你进商务印书馆编译所不过半年,就受重视,今后大概一帆风顺,还要做许多事,这样,一个不识字的老婆就不相称了。所以要问你,你如果一定不要,我只好托媒人去退亲,不过对方未必允许,说不定要打官司,那我就为难了。”
我那时全神贯注在我的quot;事业quot;上,老婆识字问题,觉得无所谓,而且,嫁过来以后,孔家就不能再管她了,母亲可以自己教她识字读书,也可以进学校。我把我的想法对母亲说了,母亲于是决定第二年春节办我的喜事。
此时我们早已(我在北大预科的最后一年)搬出观前街的老屋,租住四叔祖的余屋,此屋在北巷。邻居有王会悟家。四叔祖此时第三次续弦,是新市镇大商人黄家的老处女,他的儿子(凯叔)在南昌中国银行,未娶亲。人少屋多,极为清静。母亲租住四叔祖的余屋,本为办我的喜事打算。因为四叔祖当初分得的三开间两进房子,本不是厅房,但四叔祖略加修改,居然象个厅房。而且四叔祖此时闲居在家,办喜事时可以照料。
婚事按预定计划,于一九一八年春节后进行。新婚之夕,闹新房的都是三家女客。一家是我的表嫂(即陈蕴玉之妻)带着她的五、六岁的女儿智英。一家是二婶的侄儿谭谷生的妻。又一家是新市镇黄家的表嫂,她是我的二姑母的儿媳。二姑母三十多岁出嫁,男家是新市镇黄家,开设纸行,与四叔祖现在的续弦黄夫人是同族。这三家女客中,陈家表嫂最美丽,当时闹新房的三家女客和新娘子说说笑笑,新娘子并不拘束。黄家表嫂问智英,这房中谁最美丽,智英指新娘子,说她最美。新娘子笑道:“智英聪明,她见我穿红挂绿,就说我美丽,其实是她的妈妈最美。quot;大家都笑了。此时我母亲进新房去,看见新娘子不拘束,很高兴。母亲下楼来对我说:孔家长辈守旧,这个新娘子人倒灵活,教她识字读书,大概她会高兴受教的。
第二天,母亲考问新娘子,才知道她只认得孔字,还有一到十的数目字;而且她知道我曾在北京读书,因问北京离乌镇远呢,还是上海离乌镇远。母亲真料不到孔家如此闭塞,连北京都不知道。但到底是新娘子,母亲不便同她多说,只对她说起从前多次要她读书,却原来她的父母都没有理睬。
三朝回门(新婚后第三日,夫婿伴同新娘因娘家,我乡谓之回门,通常,岳家只以茶点招待女婿,旋即双双同回夫家),照例是我正式会见岳父家里的近亲,但只有岳父打个照面,还有两个小舅子都不曾见。我同新娘子上楼去见岳母,坐下刚谈了两句话,忽见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跑上楼来,后面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追着,那男孩直扑到岳母身边,只说了哥哥两字,那少年已经赶到,就在岳母身边,揪住那男孩打起来。岳母有气无力地说,“怎么又打架了?”但那少年还在打那男孩。岳母叹气,无可奈何。新娘子却忍不住了,猛喝道:“阿六,你又欺侮弟弟,也不看看有客人——这是你姐夫!quot;少年朝我看了一眼,就下楼去了。我这才知道这两个是我的小舅子,大的叫令俊,小的叫令杰,小名阿福。我想:令俊不怕母亲,却怕姊姊,看来这姊姊会管教。我又想,他们母女之间一定有私房话,我还是下楼去用茶点罢。我向岳母告辞,就下楼去,却不见岳父,也不见令俊,只有大姨陪我用茶点。听见楼上窗口有人切切笑。大姨就朝楼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