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婚姻
口唤道,“阿二,也来见见姐夫。quot;下来了,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我心里想,这是谁呢?没听说新娘子还有个妹子。大姨却对我说:“这是我的女儿。quot;那位姑娘倒大方,叫我quot;姐夫quot;,也坐下来吃茶点。一会儿,那姑娘上楼去了。我想:回门不过是礼节性的事,何必多坐,就向大姨告辞。大姨向楼上大声叫道:“三小姐,新官人要回去了。”一会儿,新娘子下来了,就此同回家中。母亲却发现新娘子眼泡有些红,似乎哭过,就问她,同谁拌嘴?新娘子不肯说。母亲再三问。新娘子说了。原来她同她母亲吵架了。说是我下楼后,她就哭。岳母问:是女婿待你不好么?她摇头。又问:是婆婆待你不好么?还说我母亲是有名的能干人,待小辈极严,动辄呵责。她说:婆婆待我跟自己的女儿一样。岳母又问她到底为什么要哭。她说,她恨自己的父母,“沈家早就多次要我读书,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读书,女婿和婆婆都是读过许多书的,我在沈家象个乡下人,你们耽误了我一生一世了。”说着,新娘子又掉下眼泪来。母亲笑道:“这么一点事,也值得哭。你知道上说苏老泉,二十七么?这个苏老泉,二十七岁以前已经有名,但是二十七岁以后,他才认真研究学问,要自成一派,后来果然自成一派。何况你只要识字读书,能写信,能看书,看报,那还不容易?只要肯下工夫,不怕年龄大了学不成。我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教你还不费力。quot;新娘子又破涕为笑了。母亲又问:“你有小名么?不能老叫你新娘子。quot;新娘子摇头,说:父母叫她阿三。母亲对我说:你给她取个名罢。我答道:“据说天下姓孔的,都出自孔子一脉,他们家谱上有规定,例如繁字下边是祥字,祥字下边是令字;我的岳父名祥生,两个小舅子名令俊、令杰,新娘子该取令姊、令婉,都可以。quot;
母亲听后想了想说:“刚才新娘子不是说我待她跟女儿一样么?我正少个女儿,我就把她作为女儿,你照沈家办法给取个名罢。quot;我说:“按沈家,我这一辈,都是德字,下边一字定要水旁,那就取名为德沚罢。可是,照孔家排行,令字下边是德字,当今衍圣公就名德成。新娘子如果取名德沚,那就比她的弟兄小了一辈。quot;母亲道:“我们不管他们孔门这一套,就叫她德沚罢。quot;
这个新娘子就名德沚,母亲一直叫她德沚。此后,我就教德沚识字,我回上海后,母亲教她。
日月匆匆,不觉已过半月,我要回上海了。当时习惯,新婚后一个月不空房,空房则不吉,但母亲和我都不信这一套。临走前,我到孔家辞行,仍没看见岳父,只见岳母,她卧在床上,说是:阿三出嫁,她辛苦了,所以又病了,而且不以为然说,该过满月才走,你们新派太新了。在楼下用茶点招待我的,仍是大姨,她听说我给三小姐取了名,也要我给她的女儿阿二取个名。我给她取名黄芬。我回到家里,对德沚说,岳父又没见到,岳母病了。德沚说,她的母亲一年有十个月卧病,家务全仗大姨;又说她父亲是做生意人,同我见了,觉得无话可说,不如不见。此时我的岳父开设小小的纸马店,已有多年,据说也还赚钱,但岳父结交一些酒肉朋友,挥霍无度,已欠了债。他这番嫁女,起了个会,共十人(连他自己在内),每人一百元,他做头会,实收九百元,可是以后每年他付相当重的利息,直到第九年完毕。这样,他的债台越筑越高。母亲说何必借债嫁女,她自己花了一千元为我结婚,是早已存储的。德沚说,她的父亲极要面子,而且喜欢热闹排场,将来如何还债,他是只有到时再借新债还旧欠之一法。
我回上海不到两个月,母亲来信说,德沚到石门湾(镇名,简称石门或石湾,离乌镇二十来里,当时属崇德县,来往坐船)进小学去了。
原来事情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