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写作的前前后后
《太上感应篇》,欲诵阅以宁定心神,然而不能。长子见状,乃以本日报纸授之。古先生看报,不料正有黄慧如案的新闻,他看了后气厥,遂晕倒于车中,从此不能再醒。火柴厂老板有个表兄,就是前二部分中纱厂主的老弟,现为某银行的副经理兼作投机生意,他劝火柴厂主不如以火柴厂抵押,得现款,做金子生意,但火柴厂老板不肯。然而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却正以私蓄做金子生意。但金价忽跌时,她也尽丧所有。
火柴厂因金贵银贱而原料(来自国外)腾贵之累,终于不能维持,抵押给外国银行,但仍为经理,对厂中工人演讲,尚自称quot;国货工厂quot;云云。
我本来打算以《棉纱》、《证券》、《标金》三部曲作为新小说的都市部分,而贯穿于此中的一个人就是《棉纱》中厂主之老弟。但是写完了提纲,就觉得这种形式不理想:农村部分是否也要写三部曲?这都市三部曲与农村三部曲又怎样配合、呼应?等等,都不好处理。于是我就搁下了这个计划。
十一月,我转而写中篇小说《路》,这就又回到了写知识分子的题材。可是才写了一半多,眼病又第二次发作,这次比上次更严重。上次目疾发作时为我治病的某眼科医生,此次却束手无策。这就为难了。上海的眼科医生也不少,为我治病的那位,算是其中翘楚。他也束手无策,那么,还有谁可以请教。幸而郑振铎介绍了他的同乡而新从日本回来在上海开业的刘以祥。他检查我的两眼,就说我是老痧眼,现在两眼上眼皮已无痧粒,却结成瘢,这不是此次眼疾之原因。此次眼疾之所以严重,在于右眼角膜溃烂,成一小孔。左目则有厚翳从上而下已掩半个瞳孔。我听这么说,有点发慌。我问刘以祥怎么办呢?他说右目易治,只要注射自己血清,大约一星期可以复原,左目那层翳却比较难以对付,说不定多少时间可以消除。所谓自己血清者,是从我身上抽一点血,然后配以药。注射部分是在右目眼角。我听说要在眼上打针,即使是在眼角,也觉得诧异。但事到如今,只有照办。当天,刘医生取了我的血,嘱我第二天去注射。我回家对母亲和德沚说了,她们都大骇,说从没听说眼上可以打针。因此,第二天我去时,德沚便也同去。注射前,刘以祥叫我心想别事,不把注射当一回事。我闭目如教,心想写作之事,一会儿,刘以祥说成了,我睁开眼,不知何时已经注射完毕。刘以祥又问我喝酒否,抽烟否?我答以向不喝酒,但抽烟却多。刘说,从今以后,也不能抽烟了。又取出一支药膏,说每天几次抹在眼上,抹后要轻轻揉几下,并给了小小的玻璃管,说药膏就涂在管上。这种药膏是什么名字,我忘记了,但记得药厂名为Lily。回家后,德沚说,注射是右目左角眼皮上,也称赞医生本领好,这眼皮上注射真不容易。因为刘医生叫我不能再看书写字,总之不能再用眼,所以母亲就叫德沚监督我。
我每星期到刘医生处复诊。两星期后,右眼已经恢复原状,但左目的云翳如故。我耐心养病,左目不看书看报。如是者三个月,刘以祥说我的左目上的云翳也退去了。他说,出乎他的意料,我竟恢复得这样快。我说,这是因为严格遵守你的教导之故。药膏没有用完,刘以祥说可以继续用,每晚临睡前一次,直到用完为止。我也如教。
在这三个月的休息期间,眼虽不能多用,我的思想却大活动。我暂时抛开了《路》,又回到城市——农村三部曲上来了。我决定改变计划,不写三部曲而写以城市为中心的长篇,即后来的。旧计划《标金》的故事第一节古先生的半肢疯及受不了都市的混乱紧张生活的刺激而中风,保留下来,但不是火柴厂老板的父亲而变为吴荪甫的父亲了。火柴厂之亏本等等也保留,但厂主是周仲伟了,而且这个火柴厂主的性格比原计划的要复杂得多。
其次,我进一步研究当时的中国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