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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时,由于缺乏外语外交人才,不得不临时雇请洋商洋教士帮忙。后者频使小动作,翻译时故意留漏洞,让那些王爷大官稀里糊涂,多签了不卖国条款。
维克多忽然挑眉一笑,就着背景乐声,压低嗓门。
“是林小姐,你大概不知道。在很多人眼里,我帮助中国才是吃里扒外的举动。如果我……嗯,只是假如,我悄悄的做一些没人看来的手脚,我以得到来我的祖国的、更丰厚的回报。”
林玉婵周身一凛。
果然……
维克多连忙又堆笑:“不过呢,谁叫我陷进了美丽的中国姑娘的温柔陷阱。只要她赏脸和我跳个舞,或者送我一个吻,我保证,在接来的几个月里,一定诚实守信,不偏不倚,不让她失望……”
说着揽住她的腰。
林玉婵倒是不介意跟他跳一曲,但维克多说话的语气让她不舒服。甜言蜜语中闪着獠牙。
“这是勒索,列文先生。”她退后,严肃道,“你在利用优势国的地位勒索我。”
维克多一怔,赶紧屈伸地追过去:“我开个玩笑嘛,不要那小题大做……我是朋友,对不对?那些虚无缥缈的政治军事,是皇帝之间的事,不该影响我的交情……”
林玉婵冷冷道:“抱歉,天不想跟你做朋友了。”
国家不争气,动辄被人骑脸吊打。她除了表个“严正抗议”的态度,也无为力。
她更加郁闷地想,跟她做朋友的那多洋人,奥尔黛西小姐,康普顿小姐……她的祖国,何尝不是跟中国有血海深仇呢?
虽然她不会上纲上线的给己找不痛快,但偶尔触及这个念想,还是会心有隐痛,觉得这些情谊根基不牢,如沙上建塔,如脆弱的花瓣上扎着一根刺。
如果日后,遇上像维克多日的情况,她会不会也理所当然地,向她露强者的獠牙?
维克多还围着她打转,用尽各种姿势道歉。餐厅里的中国侍者瞧着稀奇,窃窃私语。
林玉婵忽然意识到,只因现在是短暂的“治中兴”,洋务运动欣欣向荣,这才让她跟外国人安安全全的打交道。如果日后洋务运动破产,极端排外思潮重新占据主流,那她别无选择,必须和这些洋人朋友割席,才保。
更有的结果,是她作为“汉奸”,直接被糊里糊涂清算掉……
心累。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维克多,”她决定先珍惜这短暂的塑料友谊,招呼维克多坐来,推上一盘苹果派,微笑着换个话题,“李维诺夫先生的茶厂运转如何?没让你赚钱吧?好啦,别谢我,是你己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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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等舱的洋人饮酒跳舞,三等舱的华人与蝇共舞。“水妖号”飞速在海面上疾驰,把这一船上的暗潮汹涌,带到了帝国最北端的条约港。
“津门故里”。
林玉婵换好男装船,望着码头牌匾上的大字,深吸气,勇敢踏入新地图。
她已经跟赫德道别,诚心谢过了允许搭船之情。赫德已去巡视津海关,租界海关大楼顶升起格子旗。
维克多已被京里派来的专使接走了。维克多在船上对她做小伏低百般讨好,此时才算恢复了“洋大人”的体面,被人毕恭毕敬地请上官家马车,然后横冲直撞地离开。
奥尔黛西小姐船后就派女仆去找当地教会。没一个钟头,就有个大胡子教士带着几个中国信众前来迎接,请进英租界利顺德大饭店休整。
对林玉婵也十分客气:“是奥尔黛西小姐的伴吧?来,让仆人帮你拿行李。”
林玉婵笑着婉拒:“我不用休息,想在城里逛逛。”
大胡子教士笑道:“好!遇事就报望海楼天主堂。没人敢刁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