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恋
陈香梅站住了。刹那间,她的眼光急遽变化着:迷茫、惊喜、伤感,旋即化成空洞洞冷冰冰。
她硬硬地甩过几个字:ldquo;我不姓筱。rdquo;
那时,不少的戏子艺名便是筱牡丹、筱凤仙、筱水亭什么的,也许,他无意间伤害了少女的极敏感的神经?他老大哥般嘿嘿笑着:ldquo;对不起,真对不起,陈香梅小姐,你真正地长大了,你不知道,一年半不见,你长得跟你母亲一模一样了!rdquo;
她的冷冷的黑色眸子倏地掠过暴风雨,她全身颤栗着,那腋下的书不知何时已让双手死死攥住捂在胸口,她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一扭头,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这个男子怔住忆。他又说错了什么?
莫非她早已忘却了他?把他当成毫不相干的陌路人?更糟糕的是,把他当成心怀叵测的拆白党?他一急,顾不得许多,一边追赶她,一边急切地说:ldquo;陈香梅小姐,你许是忘了我,我是我妹妹的哥哥,哦哦,不对,对,我妹妹是伍爱莲,你真光女中的同学呀,前年圣诞节,她领着我去了你们的红房子,我们见面就熟,谈个没完hellip;hellip;rdquo;
陈香梅却像逃避追捕似地狂奔起来,他也狂奔起来,不敢拽住她,也不敢超越她,嘴里不停地说些什么,他已经没有思维了,突地一声断喝,一个黑衣黑帽的老嬷嬷拦在他面前,满脸的皱纹绿荫的眼,活像一只老猫,他这才收住了脚步也住了嘴mdash;mdash;mdash;是圣保禄女书院的校门口!他试图对洋嬷嬷解释几句,但这位嬷嬷已亢奋起来,高喊着另一位嬷嬷去敲钟,他只有哭笑不得地逃之天天了,否则今日本埠新闻非他莫属!
倾城之恋(5)
陈香梅已狂奔回宿舍,一头扑倒在窄窄的单人床上。床罩是天蓝色的,被垛枕套是天蓝色的,墙壁天花板也全是天蓝色的。都说蓝色象征着幸福,可是,她只觉得自己是一叶孤舟,在无边无涯的静寂的海中飘浮,处处是创楚和杀机,何处是归程?
母亲去世快一年了,母亲生病时,她就已成了一家之主,每月仅港币300元,不到月底就捉襟见肘。她和香兰都痴迷钢琴,但家境如此困窘,她只有一咬牙不学了。不久,李妈的亲戚邀李妈同去上海,李妈说,她到上海哪怕挨家挨户找,也得找到廖老爷;让他来接你们姊妹,姊妹们不由得失声恸哭,父亲难道不管她们了?父亲后来倒是来了信,让大姐读完护校,其余五姊妹住进圣保禄女书院,这样食宿无忧,好继续学业,等他安排稳妥之后,定会来接她们。
陈香梅苦笑了。就是亲情,她也感受到彻骨的寒冷的悲哀。她在真光女中面临高中毕业,可她也得住进女书院,因为她是妹妹们的担保人。哦,即便没有这条,她也会自觉住进的,她忘不了母亲的嘱托:ldquo;宝宝,宝宝,妈就仰仗你帮助照顾这个家了。rdquo;
每个礼拜天,她都去教堂望弥撒,尔后,她独自步行去到跑马地母亲的墓前,献上一束花,默默地伫立着。她的心和母亲的灵魂对话。在最痛苦的日子里,她没有荒废学业,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岭南大学中文系,她仍旧食宿在圣保禄女书院,她不能丢下妹妹们在无家的漠漠悲哀中。在无言的静立中,坚韧的信念的牙却在倔强地生长,她相信,母亲此生的遗憾她会弥补,母亲的梦能由她来实现。
眼下,她就是从母亲的墓地归来,在人去楼空、杂草丛生的红房子前,与这个男子不期而遇,她却这样不近情理地对待他,为什么?
她并没有忘记他。爱莲的哥哥伍耀伟,唐山交通大学土木工程系的学生。虽然他们仅仅是圣诞节的一面之交,却熟稔得无话不谈;虽然他比她大整整十岁,他们之间却没有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