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三千里
己的双脚奔逃。浩浩荡荡的人流由跌跌撞撞的人群汇集成,在红尘滚滚的路途中,有时会出现一支撑着校旗背着行囊的师生队伍,灰尘仆仆的他们有时会唱起抗日歌曲,这是振奋人心的时刻,但这毕竟罕见;更多的是三代乃至四代同堂的家族队伍,拄着拐杖的白发老者牵着幼小的孙辈,小脚的婆媳相互搀扶着艰难行走,男人们挑着盛着家什的破箩筐,这样的队列看着比出殡还凄惨!人流中有叽嘎作响的鸡公车,有颤颤悠悠的轿子,有破烂的牛车,车上堆着被垛粮食劈柴锅盆碗盏还有那么一两只仍见鲜活的公母鸡,这真叫人心酸眼亮:他们带着家园!然而这一刹那转眼叫喧嚣的荒凉所淹没。走着走着便有人倒下了,一路有啼哭,一路有草率的新坟,可人流还在涌动。生命在这里,显示出它的无比脆弱和无比坚韧。芸芸众生便是蚁蚁众生,被视如草芥的小民百姓也如草芥卑贱又坚韧。
毕尔有意无意跟香梅并肩而行,爱莲和姊妹们都识趣地离开几步,但波贝爱调皮捣蛋,常冷不丁插到他们中间唱反调。
ldquo;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rdquo;香梅轻声吟道。
ldquo;你在读谁的诗句?rdquo;毕尔问道,他毕竟是学建筑的。
ldquo;杜甫的。我现在才懂得,为什么他的诗被公认为lsquo;诗史rsquo;
ldquo;哦,可是你不是喜欢李白胜过杜甫么?变了?rdquo;
ldquo;并没有变。我喜欢李白的个性和诗,永远不变。但眼下,我体验着杜甫最后13年的逃难、漂泊历程的感受。那是安史之乱最剧烈的时期,国家岌岌可危,百姓灾难深重,诗人也历尽苦难,他后来漂泊四川八九年,最终在湖北湖南漂泊了两三年,死在由长沙到岳阳的一条破船上。战血流依旧,军声动至今,诗人的忧国忧民心跃然于诗句中。rdquo;
长她十岁的建筑系毕业生洗耳恭听,他喜欢这个女孩,不只是她漂亮可爱,更是因了她倔犟的个性和一肚子的学问。
ldquo;算了吧,小丫头,你的忧国忧民怎么看也有点装腔作势。告诉你,自古以来,女才子少而又少,慷慨悲歌者几乎没有,最多在一个lsquo;情rsquo;,字中绕圈圈而已。rdquo;波贝强行插进他们中间大放厥词,他倒是学文的。
陈香梅一点即着火:ldquo;亏你还是堂堂国文系大学生,哼,没知识,蔡琰的《悲愤诗》没读过?《胡笳十八拍》没读过?李清照的《夏日绝句》没读过?哼!rdquo;
波贝眨眨眼:ldquo;别哼了,承蒙指教,你别蔡琰李清照啦,蔡琰就是在混战中先被董卓部下所掳,后辗转流入南匈奴12年之久,做了匈奴人的妻子;李清照嘛,也是在战乱中遭到国破夫死的苦难呢,哼哼,不祥嘛。rdquo;
陈香梅哭笑不得:ldquo;讨厌。rdquo;
讨厌归讨厌,有波贝的插科打诨,流亡的艰辛单调多多少少得到点调剂。
也遇到过白天土匪打劫。几个背长枪的匪们在小河边凌辱折磨着一白发苍苍的老人,几个女人恐惧地盯着老人,像等候着他的指令,而老人只是不住地呻吟:天啦,我没钱,没钱。
香梅她们不由得毛骨耸然,匪们的眼光也直勾勾盯在她们身上,向导果断地做着手势。让她们快走。毕尔忍不住对匪们叫道:ldquo;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待老人和妇女!rdquo;向导已狠狠地将他搡到一边。
也许是向导腰间的枪起了作用,也许匪们认为这不过是群穷学生,土匪没有刁难他们;但脱离了险境的他们却仍为老人和妇女担忧,向导头一回歪着嘴笑道:ldquo;你们真是些书呆子,这年头,各人顾各人还顾不上了呢。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