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她是谁,他是谁。”我从他们嘴唇的运动中读出了交谈的内容。接着我认出了更多的面孔,有很多人我只在前几天菲利克斯带来的照片上见过,但是有一些我却有过私人接触,比如说巴斯盖斯警长。他看到我出现在这种场合,很老练地掩饰住了自己的惊讶。
“看呀,这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惊喜。”他离开身边的人群朝我们走“晚上好,克拉乌迪奥先生。”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但是不知道有没有做到这一点,“很高兴见到您。”
“真的吗?”他做了个讽刺的表情。
我还呆在那里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转向了我的男伴。
“晚上好,洛根先生。看上去您已经非常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我一只脚刚踏进丹吉尔,警长先生就让我去他办公室报到了。”洛根一边跟他握手一边向我解释,“对外国人人境真是戒备森严。”
“暂时您还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不过,希拉小姐,如果您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请马上向我报告。”警长开玩笑道,“而您呢,洛根先生,您得好好照顾您身边的这位小姐,她这一年来日夜辛勤劳作,非常辛苦。”我们告别了警长继续往前走。身边的记者男伴始终显得放松而专注。我却努力地压制心头的不快,抑制自己像鱼离开了水一样的不自在。他跟我一样谁都不认识,但是他似乎不介意这一点,始终保持着稳重和令人嫉妒的自信,这也许是职业习惯使然。我一边回忆着菲利克斯传授的知识,一边悄悄地指给他看那些宾客都是谁:那个穿深色衣服的是何塞·伊格纳西奥·托莱达诺,一个有钱的犹太人,也是哈桑银行的行长;边上带着羽毛头饰、叼着烟嘴儿抽烟的优雅女士是吉萨女公爵,一个法国贵族,住在拉朗切;那边魁梧的男人,就是侍应生正倒酒的那个,是画家马里亚诺·贝尔图奇。一些都按照预定的程序进行,更多的嘉宾入场了,然后是西班牙政府官员,接着是高级军官,最后是穿着本国服饰的摩洛哥人。从清新的花园里传来街上的呼喊声、叫声、欢呼声和掌声。他来了!他已经到了!外面不停地喊。但是那位受到顶礼膜拜的人物还得过一会儿才能出现,首先他得在人群里停留一会儿,像斗牛士或者菲利克斯最喜欢的美国影星们一样接受欢呼。
最后,万人期待万众瞩目的那个人,伟大领袖的连襟终于出现了。西班牙万岁!他穿着一身黑色三件套,严肃而僵硬,非常痩,但是出奇的英俊。他的头发几乎全白了,整整齐齐地向后梳。他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好像在唱着长枪党的赞歌,眼睛像猫一样狡黯。虽然只有三十七岁,但是看上去要显老一些。
我应该是现场完全不在乎近距离看他,也不热衷于跟他握手的少数人之一,即便是这样,我也一直望着他的那个方向。引起我巨大兴趣的不是塞拉诺,而是跟他紧挨着、而且我到现在还不认识的那个人:胡安·路易斯·贝格贝尔。我的顾客和朋友的情人,原来是一个个子很高、略微偏瘦的五十来岁的男人。他穿着一件典礼用的制服,腰间紧紧系着一条很宽的绶带,戴着军帽,拄着一根轻便的拐杖,类似于一种鞭子。他的鼻子又尖又挺,下面有一撮深色的胡子,鼻子上面架着一副圆框眼镜。透过圆圆的镜片可以看到一双机智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他给我的感觉很特别,有些唯美。虽然他穿着华丽的军装,但是完全没有武官的气质,相反,给人一种稍稍有些夸张但又毫不做作的感觉。他的表情有时候很凝重,有时又很丰富,笑起来显得非常坦诚,语速很快,声音洪亮。他不停地在人群中穿梭,热情地跟各种各样的人打招呼、拥抱、拍拍肩背或者长时间地握手。他一直保持着微笑,跟不同的人交谈,阿拉伯人、西班牙人、犹太人,来回转换。也许在闲睱时光,他会释放出那个内在的自己,就像罗萨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