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逞英豪卫若兰射圃 叹薄命金鸳鸯送花
秃头有残疾的不成?”
冯紫英笑道:“非也,若论这小姐相貌,倒也标致,据那姑妈说,当真是鱼入鸟惊,狼奔豕突。”宝玉一口茶喷出,笑道:“冯兄这话说得奇怪。鱼入鸟惊倒也罢了,又怎么狼奔豕突起来?果然是佳人,岂会与虎狼同行?”冯紫英笑道:“这位美人儿,外禀桃李之姿,而内具风雷之性,每当发作起来,便如山崩海啸一般,可不是狼奔豕突么?”
众人听了,都不禁哄然大笑。惟宝玉想及凤姐与夏金桂,不禁心中一动,心想那香菱自去年被薛蟠休弃,抱病至今,听说每况愈下,眼见是不行了;平儿又新近撞伤了头,自己原也去探望过两三次,每每问起来,他只说自己不小心,再不肯抱怨一句,然而那眼中含泪,无限委屈,可怜可敬的模样儿,真叫人看了辛酸,只可恨贾琏与凤姐偏不懂珍惜。想到此,不禁暗暗叹了几声。
一时酒过三巡,有童子来报,诸物齐备。冯紫英遂引着众人往射圃中来,过了一座木桥,从竹林走出,是片偌大空场,方圆约有二十来亩,一花一树俱无,却遍种着四季草,虽是寒冬时节,依然苍翠软伏,其高堪堪遮没马蹄。场地西北角是养马厩,东墙根下搭着鹄棚,立着一排五色皮鹄,鹄前有箭道。望东北上,编些竹篱,护着几间敞厅,两旁长廊环抱,皆有窗槅可关合,供人在廊下遮阳避雨,饮茶歇力,因此又有炉灶、茶几、绣墩等陈设。
众人脱了外边大衣裳,露出里头紧身衣来。宝玉见那卫若兰穿着秋香色箭袖短袄,套一件紫羯坎肩儿,竖着一圈紫貂毛领儿,腰间系着一枚金麒麟,雕镂精工,文章闪烁,十分眼熟。忽然灵机触动,想通缘故,不禁大笑道:“早听说舍表妹订了亲,原来便是卫公子,这可真是天生地设的一对璧人。”
原来宝玉生平最恨提起这些姐妹嫁人之事,虽知湘云已有了人家,却从未问及对方姓张姓李,只当没有这回事一般;众人也都知道他这个脾气,从不肯在他面前谈论,故而他见了卫若兰,再想不到竟是表妹婿。直到看到金麒麟,原是那年自己得了送与湘云之物,如今却系在他腰上,才福至心灵,想得明白,自然是史家将此物作为文订,送与卫若兰的。他既然如此珍重随身携带,自是看重这段姻缘之故,不禁一扫往日厌婚恨嫁之论,反而代湘云欢喜,遂向若兰道:“卫兄大可不必为冯兄方才戏语迟疑,舍表妹虽不才,却是容貌不让西、嫱,才学不逊班、昭,若论性情,堪称巾帼英雄,与卫兄可谓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那卫若兰早知史家与贾府是至亲,今日见了宝玉,正有意向他打探虚实,只不便开口,偏值冯紫英又当席发了一通盲婚可惧的宏论来,更觉尴尬,只得禁口不提了。孰料宝玉自己率先说出来,不禁又是喜欢,又是惭愧,忙施礼道:“贾兄谬赞,弟愧不敢当。”冯紫英等听见二人原是姻亲,都大喜称奇,笑道:“说了半天,原来令岳便是史府,这却上那里想得到去?如此知根知底,这可不用道姑上门打听了。”众人更大笑起来。
卫若兰不好意思,忙率先下场,小厮已经牵了马在场边等候,遂于架上选了趁手弓箭,打马驰去,先绕场跑了两圈,活动开筋骨,这方搭箭在弦,翎花靠嘴、弓弦靠身、右耳靠弦,离鹄约有百步时,箭做连珠,瞬忽便连射了十箭,停马下来。众人看时,箭箭中矢,有九枝都射正靶心,只有一枝射偏,虽在红心之外,却也中的,都哄天价叫起好来。
冯紫英便也下场来,并不上马,却站定在百步开外,蹲身下腰,肩肘端平,立有千钧之重,只见他戴着海龙拔针的软帽,那银针足有三寸来长,一身玄色春绸锦袄,翻出紫貂出锋的领子,衬着深湖色春绸皮袍,银狐嗉筒子,前后摆襟清清楚楚两个圆圆的狐肷,胸前将军结,腰间英雄带,脚下一双紫皂缎子锦薄底英雄战靴,宽裆下气,拉弓如满月,攥拳如凤眼,猛的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