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逞英豪卫若兰射圃 叹薄命金鸳鸯送花
手一撒,那箭势如流星赶月一般,也是接连射了十箭。
于是众人也都纷纷下场,各逞绝技,也有百步穿杨的,也有箭发连珠的,甚或有背立发箭的,惟宝玉毫无花枪,端端正正射了十箭,倒也有七八枝中的。卫若兰见他底盘不稳,在旁指点道:“若说架式也还不错,只差在膂力不足,撒手时不够利落,箭势便易飘忽。再则双肩与肘未能端平,力用左了,也容易错了准头。”宝玉依言试了,果然箭去如星,正中鹄的,喜得笑道:“我日常在家也时时与兄弟们练习的,只是不见长进,原来诀窍却在这里。”
彼时众人皆已射过,论功行赏,却是冯紫英为首,卫若兰居次。冯紫英道:“卫兄马上射箭,理当居冠,不该由兄弟偕越。”卫若兰道:“冯兄连发十箭,箭箭正中鹄的,小弟却有一箭射偏,自然不及冯兄。”陈也俊道:“你二人一时瑜亮,不必过谦,本是游戏,何必定要分个高下?就双双夺魁又何如?久闻卫兄擅使双刀,惜未得见,不知今日可能赐教一二?”
卫若兰推辞一回,禁不住众人齐声诚请,只得重新下场来,双手持刀,立于马上,下抑上扬,大开大合,轻如挥扇,易若折枝,驱马自人群中穿入穿出者几回。
众人躲闪不迭,惟冯紫英纹风不动,忽然撮指在唇,呼哨一声,只见马厩中一匹浑身红如炽炭惟独四蹄雪白的大马脱缰而出,疾驰过来,行经冯紫英身畔时,长嘶一声,稳稳停住,冯紫英揪住缰绳,翻身上马,早有小童递过双刀来。冯紫英接了,提缰踹蹬,便迎着卫若兰驰去,双马交错之际,只听“呛啷”一声,又复分开。转眼却又战在一处,你来我往,左荡右决,但闻兵戈交错,不见尘土飞扬,盏茶功夫已经打了数百回合。众人看得目荡神驰,都点首称赞,诚心悦服。
舞了一回,两人收兵下马,众人都迎上来接着,不免说些称赞羡慕之语。大厅里早又排下酒肴,管家来邀众公子入座,只见商彝周斝罗列,珍馐美酒星陈,色香俱全,水陆齐备,众人都道:“太破费了。”方坐定,又有几个唱曲儿的,穿红着绿,摇摇摆摆,捧笙抱琴而来,座前磕了头,递上一柄洒金折扇,上边写着许多曲牌名儿。冯紫英先请卫若兰,次请宝玉,不免彼此推让一回,也都一一都点过了。歌娘便弹起曲儿来,筝排雁柱,板拍红牙,声如流莺婉转,色若娇花沉醉,一递一和,唱了一曲《双调步步娇》:
你将那一曲阳关休轻放,俺咫尺如天样。
慢慢的捧玉觞,朕本意在尊前捱些时光。
且休问劣了宫商,你则与我半句儿延着唱。
这个唱过了,那个便又接声儿唱道:
则甚么留下舞衣裳,被西风吹散旧时香。
我委实怕宫苔再过青苔巷,猛到椒房。
那一会想菱花镜里妆,风流泪,兜的又横心上。
看今日昭君出塞,几时似苏武还乡?
众人持杯听曲,不知不觉已然酒过数巡,月满西楼。冯紫英做手势止住唱曲,席前打了赏,笑向众人道:“听这半日哼哼呀呀的曲儿,倒觉闷气,不如行个令儿来,方饮得痛快。”韩奇道:“刚射过箭,两膀子酸痛的,再猜拳摆庄,未免闹得头疼,不如斯文些的倒罢了。”宝玉便说联句,司裘良笑道:“这也太难为人些,若一时三刻只管联不上来,不怕醉,也怕闷坏人。”
冯紫英道:“如此,便是飞觞吧,也还简便节省。就每人飞唐诗一句,从我而起,飞第一个字,接下来便飞在第二个字上,依次类推,错了序的要罚,应了景儿的贺一杯。”韩奇道:“这也罢了,只是飞个常见的字罢了,不然几首诗虽不难,难得恰好应在字序上。”冯紫英笑道:“今日之局原为卫兄而起,不如就以尊讳为令,不知卫兄意下如何?”卫若兰笑道:“但飞何妨。”宝玉道:“既是卫兄名讳,则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