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记得童年在欧洲时曾热切地盯着一幅北美洲的地图,看见“阿巴拉契亚山脉”醒目地从亚拉巴马州向上绵延到新不伦瑞克,因此它跨越的整个地区——田纳西州、两个弗吉尼亚州、宾夕法尼亚州、纽约州、佛蒙特州、新罕布什尔州和缅因州,在我的想象中就仿佛一个巨大的瑞士甚至中国西藏,山峦起伏重叠,一座座壮丽的钻石似的山峰,巨大的针叶树,披着光灿灿的熊皮的le montagnard emigre,Felis tigris goldsm ithi,以及待在梓树下的北美印第安人。所有这一切眼下都归结为一片小得可怜的市郊草地和一座冒烟的垃圾焚化炉,真叫人感到沮丧。再见了,阿巴拉契亚!我们离开那儿,穿过俄亥俄州,三个以字母“I”开头的州以及内布拉斯加州——啊,第一阵西部的气息!我们从从容容地旅行,花了一个多星期才抵达大陆分水岭处的韦斯,她热切地希望在那儿看到标志魔洞季节性开放的那种礼仪舞蹈,随后至少走了三个星期才抵达西部某州的胜地埃尔芬斯通,她又急切地盼望攀登那儿的红岩;新近有个演技成熟的电影明星喝醉了酒跟她的男伴发生争吵后,就从那儿跳下身亡。
我们又受到不少小心在意的汽车旅馆用题写的文字所表示的欢迎,诸如:
“希望各位在此有宾至如归之感。一切设备在你们到来后均经过仔细检查。你们的驾驶执照号码已经记录在案。请节约使用热水。我们保留不事先通知就把任何行为不检的人撵出去的权利。不要把任何废物丢进马桶。谢谢。欢迎再次光临。管理处。附言:我们把我们的客人看作世上最为品格高尚的人。”
在这些吓人的地方,双人房我们要付十元,苍蝇一个接一个地爬在没有纱门的房门外边,顺利地钻了进来,我们前面房客的烟灰仍留在烟灰缸里,枕头上有一根女人的头发,你听见隔壁房里的客人在壁橱里挂他的外衣架都被巧妙地用一圈圈铜丝固定在木条上防止人家偷盗,而最侮辱人的是成对的两张床上面挂的画也完全是相同的一对。我还注意到商业风气正在改变。出现了要把小旅馆合并起来逐渐形成大客店的趋势。瞧啊(洛并不感觉兴趣,但读者也许感觉兴趣),又添造了一层楼,增加了一个休息厅,小汽车都改停到公共车库里,汽车旅馆又恢复成完美旧式的客店。
我现在告诫读者不要嘲笑我和我的神思恍惚。让读者和我在现时解释过去的命运相当容易;但正在形成的命运,说真的,却不是那种你只需密切注意关键情节的普通神秘的故事。我青年时期有一次看过一个法国侦探故事,故事的关键情节实际都是用斜体字印出来的但这可不是麦克费特的方式——即使你确已学会识别某些隐约模糊的征兆。
比如:我不会发誓说在我们到中西部去的那段行程刚刚开始时或之前,她一次也没有设法把某些消息告诉一个或多个未被发觉的人,或者跟一个或多个未被发觉的人取得联系。我们曾经在一家招牌上画有飞马的加油站停下,她从座位上溜下车去,溜到加油站后部。当时我待在发动机罩后面,弯身看着加油工操作,翅起来的发动机罩有一会儿正好挡住了她,叫我无法看见。我为人比较宽厚,当时只慈祥地摇了摇头,尽管严格地说她这样四处观看是禁忌的,因为我本能地感到,出于某些难以理解的理由,厕所——还有电话亭——都正好是我的命运可能会受到阻碍的地点。我们都有这种决定我们命运的对象——在一种情况下可能是一片反复出现的风景,在另一种情况下可能是一个数字——都是经神明仔细挑选以便我们抓住不少具有特殊意义的事情:在这儿约翰说话总结结巴巴,在那儿简总伤心欲绝。
好了——我的小汽车已经给拾掇好了,我也把车从加油泵旁边开走,好让工人给一辆小型运货卡车加油——这时,在风声萧萧的灰暗的暮色中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