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失踪越来越叫我感到心情沉重。不是头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我紧盯着眼前那些固定不变的平凡琐碎的事物,心里非常郁闷不安,以致它们在我眼里,就像发现自己落入了我这个束手无策的游客视野的大睁着眼睛的乡巴佬,几乎显得有些吃惊:那个绿色的垃圾箱,那些待售的漆黑的、外侧有白圈的轮胎,那些闪亮的汽油罐,那个里面放着各种饮料的红色冰箱,六七个扔在好似没有完成的纵横字谜的木格中的空瓶,还有在办公室的窗户里面耐心地直往上爬的那个小虫。收音机里的音乐从办公室敞开的门里传了出来,因为节奏跟被风吹动的草木的起伏、摆动和其他姿态并不一致让你觉得正在放映一部旧的风光影片,而钢琴或小提琴所依照的乐谱跟颤动的花和摆动的枝条一点也不协调。当洛丽塔身上的连衣裙也逆着这种节奏飘动着从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转出来的时候,夏洛特临死前的呜咽很不和谐地叫我浑身颤动。洛丽塔刚才发觉这儿的厕所里有人:就过街到下一条马路贝壳的招牌下面去了。那儿的人们说他们为自己清洁干净的厕所颇为自豪。他们还说这些邮资已付的明信片是供你们提意见的。没有明信片。没有肥皂。什么都没有。没有意见。
那天或者是下一天,我们十分沉闷地驾车穿过一片庄稼地,后来到了一个令人愉快的小城镇,就在栗树园旅社歇宿——舒适的木屋,湿满满的绿色场地,几棵苹果树,一架旧秋千——还有一片广阔的夕阳西下的景象,而那个身子疲乏的孩子根本就不注意这些东西。她原来想要穿过卡斯比姆因为那个市镇就在她的家乡北面三十英里的地方,但第二天早上,我发现她无精打采,不愿再去看大约五年前她在上面玩“跳房子”的那条人行道了。我本来相当害怕这趟附带的顺路旅行,原因十分明显,虽然我们事先说好不以任何方式引人注目——只待在汽车里“不去看望老朋友。她放弃了这个计划”我真松了一口气“不过这种宽慰又给另一个想头破坏了。我想到”要不是她觉得我可能完全反对到皮斯基去寻访过去的踪迹“就像去年那样,她也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了。我叹口气”提到了这一点“她也叹口气”抱怨说身子有些不舒服。她想拿着好多本杂志“待在床上”至少等到吃茶点的时候再起来。那时如果她觉得好点儿“她就建议我们继续西行。我不得不说,当时她懒洋洋的,显得十分可爱,极想吃些新鲜水果”我就决定到卡斯比姆去给她买一份美味可口的盒饭。我们的小屋坐落在一座长满树木的小山顶上“从窗户里可以看见大路蜿蜒而下”接着就像一道头发中间的缝儿似的笔直穿过两行栗树“伸向那个美丽的市镇。清晨远远看去,那座市镇显得特别清晰,真像玩具似的。你可以看清一个样子像个小精灵似的姑娘骑在一辆样子像个小虫的自行车上,还有一条按比例讲未免太大的狗,所有这一切都跟画着青山和红色小人的古画上那些顺着踏白色的大道曲折前行的香客和骡子一样清楚。我有欧洲人的那种闯劲,在可以不用汽车的时候便安步当车”因此我悠闲地朝山下走去,终于碰上那个骑车的姑娘——一个平凡的胖乎乎的女孩,梳着辫子,身后跟着一头眼窝活像三色紫罗兰的、高大的圣伯纳德狗。在卡斯比姆,一个上了岁数的理发师给我马马虎虎地理了个发。他唠唠叨叨地说着他的一个打棒球的儿子,每遇到爆发音,唾沫就喷在我的脖子上,而且每隔一会儿就在我的围单上擦擦他的眼镜,或者停下他手直打颤的理发活儿,拿出一些糖色的剪报,当时我根本没有注意,因此当他指着放在一些陈年的灰色洗发剂瓶子中间的一个镜框里的照片时,我才大吃一惊的意识到那个留着八字须的年轻棒球手已经死了三十年。
我喝了一杯毫无香味的热咖啡,给我的小淘气买了一串香蕉,又在一家熟食店里待了将近十分钟。等这个往回走的矮小的香客出现在通往栗树堡的那条弯弯曲曲的大路上的时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