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昏星】
键被氧化。
至于更深入的判断,文宜又没学过艺术,她不懂,她觉得自己很无辜,毕竟她只想请祁教授修复家族中的古籍收藏,顺便给其所在委员会下设的青年艺术家赞助项目送点钱,只因祁教授正在工作,没空接待访客,文宜才不得不找个地方坐下,聆听她枯燥无味的讲座,恐怕还被她当成了不求上进的实习生。
装束严谨的祁教授依然坐在屏幕前分析案例:不饱和脂肪酸被完全氧化,分解成短链的脂肪酸,说明光油里可能添加了干性油。
这种油容易开裂,不好去除,已不被当作保护光油使用,那么这个时间区间可被视为作品初步断代的依据。
被教授下了面子,文宜抱着胳膊坐在修复室的角落中,将视线投在她身上,通过观察她打发时间。
文宜注意到祁教授总是冰着一张脸,神情淡漠,不知是否天资卓越的缘故,她相当自傲,看谁都像在看垃圾——可她的睫毛很长,一说话就忽闪忽闪,像橱窗里的瓷娃娃,嘴唇丰腴且润,粉粉的,看上去很好亲。
而且她的袜子穿反了,刺绣的毛绒小兔在两只脚踝内侧深情对望。
或许是同类相吸的缘故,文宜一看到祁教授就觉到脑袋里突触后膜的点位发生改变,不间断地释放神经递质,有些抓心挠肝儿。
她笃定祁教授是那种女人,那种面冷心热、神情严肃而为人宽厚的女人,她就是那种会在教案上把考试学科更改为考察学科,授课时叁令五申、改卷时轻轻放过的女人;是那种尽管会皱着眉头说‘我在说话,你在看哪儿’,却从不贸然建议学生从事学术研究,以免将年轻人过早推入清贫深渊的女人。
大脑神经元成功对接,文宜的姬达狂响。
第一次尝试搭讪,文宜撑着办公室的门散发魅力,笑着问祁庸缺不缺钱,要不要拿个五百万先花着。
祁庸不解其意地望着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对于这次初见,她们二人的理解全然不同。
文宜认为这是画幅中精妙的留白:作者的挑逗,观者的饵钩,在暧昧的气氛中互相往返,彼此印证。
祁庸觉得她钱多烧的,神经病。
作为一名青年学者,祁教授秉持的观点未免有些太悲观了。
她既不相信人类能够彻底摆脱神学的窠臼,也不相信现代社会的政治合法性论述已经完成从‘神’到‘人’、再到‘法’的依归。
她甚至不怎么看得起艺术界——文化资本是以趣味为基础的货币,艺术消费创造社会归属感,建构并维持社会网络,其目的是获得物质资源和符号资源。
她当然不否认艺术作为区分阶级的工具固有其伟大与不得已之处,否则她也不会从事相关方面的研究了。
固然悲观,但她仍然认为艺术学科能够反应出文明社会中学术研究水平的高卓与平庸。
文宜察觉到她不是那种激进的反抗者,她顺流而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无处发挥。
或许也可以说,她采取的策略是非暴力抵抗,这现代社会的苦行僧,在冷板凳上坐枯禅,忍受着简直不堪忍受的精神危机。
于是,在第二次见面时,文宜开门见山,邀请她技术入股,制作几幅中土名家遗作的仿品,卖给那些怀有某种东方主义凝视的文化霸权者。
‘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在黑白的边界上走钢索呢,教授?你可以信任我,东方集团参与共建中古亚洲办公室,文延清慈善基金会可是目前所有被调查基金会中唯一一家没有离岸基金账户的机构。
’文宜扶着祁庸的肩膀,将她让到办公桌后,摁在自己的转椅上。
她已经策划很久,连受害者都选好了,背景调查和个人资料平铺于她的桌面。
偏白色的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