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生于1939年春天,也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的那一年,是伦敦南部一名牛奶工人的儿子。他对父亲的印象非常模糊,只有一两个零星的记忆片断。
自1940年法国沦陷后,当德国空军对英国首都实施夏季的大规模空袭时,襁褓中的他与母亲一起被疏散出伦敦。当时的情景他是没有一丝一毫印象的,那全是母亲后来告诉他的,他们于1940年秋天回到了在贫困但干净的诺布利街上的那座小小的房子里,但那时候他的父亲已经参军上战场了。
他记得很清楚的是,家里有一张父母的结婚相片。她披着一身白纱,还拿着花束。她身边的那个大个子男人身材挺拔,穿着一套得体的深色西服,钮扣孔里还插着一株石竹花。照片放在壁炉架上面的一只银镜框里,而且母亲每天要用抹布擦去上面的灰尘。后来,又有一张照片放在了壁炉架上的另一头。那是一个笑眯眯的大个子男人,身穿一件中士军服。
他的母亲每天出门,搭乘公交车去为那些中产阶级的富人家里打扫卫生。她还带来要洗涤的衣物被褥;他还能记起家里的小厨房总是蒸汽腾腾的,因为她全夜忙碌着,为的是到早上时能做好准备。
有一次,那肯定是1944年,那个笑眯眯的大个子男人回家来,一把抱起他把他举到了空中,而他则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后来他又离家加入诺曼底海滩的登陆部队,并在进攻卡昂时阵亡。山姆记得那年的夏天母亲一直在哭泣,而他努力想对她说一些话,但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他也跟着哭了起来,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哭。
第二年1月,他开始上幼儿园,这样他母亲就可以每天去克罗伊顿,用不着把他托给维阿姨照看了。他认为这是一个遗憾,因为维阿姨在街上开了一家糖果店,常常让他把手指头伸到果汁缸里浸一下再放到嘴里去舔。那一年的春天,德国的V-1火箭开始雨点般地袭击伦敦,是从被他们当做跳板的低地国家发射的。他非常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也就是他6岁生日的前一天,一个身着空袭民防队员制服的人来到了幼儿园,他的头上戴着一顶钢盔,手里提着一副防毒面具。
那天曾有过一场空袭,孩子们是在地窖里度过上午的,这比上课有趣得多了。当空袭警报解除后,他们回到了教室里。
来人与女国长进行了一番耳语交谈,然后她把他叫出教室,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了教室后面她自己的起居室里,给他吃饼干。幼小的他等在那个房间里,搞不清是怎么回事,直至巴纳多博士派来的那位好心人到来并把他送进了孤儿院。后来,他们告诉他,那里已经没有银框相片了,他的家已被炸成了废墟。
他在巴纳多孤儿院里勤奋学习,通过了全部考试,并作为一名小鬼加入了陆军。18岁那年,他被派往马来亚,那里正在进行着一场由英国人和恐怖分子之间的未经宣布的丛林战。他被分配到情报处任一名办事员。
一天,他去向他的处长提出了一项建议。这位上校处长是一名职业情报官,听了后立即说,“把你的想法写下来”,于是他写成了一份书面报告。
在当地的马来华人帮助下,反间谍人员抓住了恐怖分子的一名头目。麦克里迪建议把假情报透露到华人居住区,说那人已全盘招认,并将择日解往新加坡。
当恐怖分子朝押送车队发起袭击时,那辆囚车原来里面有装甲,还暗藏着几挺架在三角架上的机关枪。伏击战结束时,共有16名恐怖分子被击毙,另有20几名受伤。后来,马来侦察员们清剿了其余的恐怖分子。山姆·麦克里迪又在科隆坡继续当了一年情报员,然后退伍回到了英国。他交给处长的那份建议报告当然是存档了,但某个部门的某个人肯定看到过它。
当他在劳务交易所(那时候不叫劳务市场)排队等待时,他感觉到手臂上被拍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