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女人(组诗)》
而是不够。在写作这组诗时,我过多地被亢奋激烈的情绪所牵引,以致于没有能更好地控制和削减它,很多时候的表述实在是不够清晰。”
然而这种技巧上的欠缺,或者说某种写作上的迷狂,却构成了的独特魅力。我们上面提到了,与“太阳”相对的黑夜,恰好需要这种全新的表达。这种表达可以很好地,其实也就是闪烁其辞,游弋不定,争执不休地透露出与黑夜相关的性、生育、权力、命运、死亡等等重大命题。在白天,在象征了男性秩序的阳光下,这些甚至是不可说的。诗人的含混,不仅是由于命运的不确定,也是为了反对理念式的男性话语。
我们不妨对比一下舒婷或者席慕容式的书写,前者类似于政治口号,充满了男性色彩——
“我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致橡树》)
后者则充满小女人式的哀怨——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一棵开花的树》)
而翟永明式的书写,混沌而暴烈,处处充满了对自身命运的不信任。我们有理由相信,上述两种女性诗歌在骨子里还是男性立场,而与她们时间上相差不过几年的组诗却从理念到语言都是一种对男性书写的反动。联系到后结构主义者如德里达对逻各斯中心主义的批判,翟永明的写作确乎与解构的立场有暗合之处。
“黑夜”让白昼的语言秩序一件一件地剥离,然而这种带有神秘主义的“黑夜意识”却不能用某种新的明晰理念所替代,否则组诗及其宣言《黑夜的意识》就将成为女性的“农民起义”。用翟永明自己的话说:“站在黑夜的盲目的中心,我的诗将顺从我的意志去发掘在诞生前就潜伏在我身上的一切。”
在这个“盲目的中心”里,女性身体的残缺感——“你的身体伤害我,就像世界伤害上帝”(普拉斯),对男人纠葛的情感——“用人类唯一的手段,你使我沉默不语”,对古老生育命题的怀疑——“凡在母亲手上站过的人,终会因诞生而死去”(),革命的冲动——“因此,我创造黑夜使人类幸免遇难”……种种复杂的体验都在永恒的黑夜里不停地旋转。穆旦的一段诗或可形容——
静静地,我们拥抱在
用言语所能照明的世界里,
而那未成形的黑暗是可怕的,
那可能和不可能的使我们沉迷。
(穆旦《诗八首》)
“黑夜”这一意象所显示的内涵应该说是翟永明个人素质中特有的,同时,她所创造的这个“黑夜”又是属于所有女性的,是“人类的一半”的丰富生命和精神的象征。正是在“黑夜”的笼罩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隐喻,充满着情感上张力。引人注目的是,90年代以后的翟永明没有继续这种书写。她的诗,仿佛奔腾的河流进入了平原,大量的日常经验有序地进入短诗。那种激进的反思者的形象,被讲小故事的沙龙女主人所取代。
在《黑夜的意识》中,翟永明说:“黑夜的意识使我把对自身、社会、人类的各种经验剥离到一种纯粹认知的高度,并使我的意志和性格力量在种种对立冲突中发展得更丰富成熟,同时勇敢地袒露它的真实。”通过这段表白,我们或许能更加深刻的理解她所营造的“黑夜”世界,这种用女性自己特有的感受方式表达现代女性精神特征和心理特征的表白,无疑是一种女性自我觉醒的表现。“作为女人,也作为诗人,在对女性自身的观察与描绘中,实际上,已经深深地渗透了我对于女性在现实中所处的地位和所扮演的角色的判断。”翟永明所创作的世界是她心灵话语的一次自我独白,也是她作为女性对自身所住角色的确认与张扬。她的诗歌既是她自己的,也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