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偏偏这时梅森狡猾地轻声问:“哦,是啊,格里菲思,我给忘了。你在大比腾租的船要多少钱?”既然他为了设置这个圈套已经花去了很多时间和很大的精力,当然他是急急乎想听一听克莱德对此又是怎么说的。
“哦——啊——啊——那是,”克莱德又开始犯疑了。因为,据他现在回忆,他在大比腾甚至连租游船要多少钱也没有问,那时候他觉得不管他自己也好,还是罗伯达也好,全都不会回来了。殊不知这个问题在此时此地却以眼前这种方式头一次向他提出来了。而梅森意识到这一下子可把他难住了,就赶紧插嘴问:“喂,怎么啦?”于是,克莱德回答了他,但只不过是胡说一通罢了:“啊,是的,每个钟头三角五——跟草湖一个样——租船人是这么跟我说的。”
不过,他话儿说得太快了。但他并不知道那个租船人已准备上这儿作证,说克莱德压根儿没有问过租船费多少。梅森接下去说:
“啊,是这样的,是吗?是租船人跟你说的,是吧?”
“是的,先生。”
“得了,现在你记不记得你压根儿就没有问过租船人?租船费每个钟头并不是三角五,而是五角钱。不过,当然罗,这你可不会知道的。因为你是那么心急火燎要划到湖上去,反正你是不想回来付这笔钱了。所以,你就连问都没有问一声,明白了吧。你明白了吗?现在你回想起来了吧?”说到这里,梅森就出示从租船人那儿寻摸到的那张帐单,在克莱德面前来回直晃悠。“是每个钟头五角钱,”他重复念叨了一遍。“租价比草湖要高一些。不过,我要知道的是,既然刚才你对别的一些数字记得这么清楚,那你对这个数字怎么就记不清楚了?你有没有想过,把奥尔登小姐带到船上,从正午一直划到晚上,总共要花费多少钱吗?”这一回攻势来得如此之迅猛,使克莱德顿时慌了神。他不直接回答,老是在兜圈子,嗓子眼也痉挛了,忐忑不安地直瞅着地板,害臊得连杰夫森也都不敢看一眼。至于这个问题,不知怎的,杰夫森可没有给他彩排过呀。“得了,”梅森大声吼道,“对于这个问题,你该作出怎样解释呀?在你所有的开支中,每一笔都记得住,可是唯独这一笔记不住——连你自己不是也觉得挺怪吗?”这时,全体陪审员神色再一次紧张起来,纷纷俯着身子向前。克莱德感到他们对这件事深为关注,十分好奇,而且很可能非常疑心,于是就回答说:
“说真的,我可不知道怎么会把它给忘了。”
“得了,不,当然罗,你不知道,”梅森喷着鼻息说。“有人想在一片荒凉的湖上杀害一个姑娘,要琢磨的事儿可多着哩,如果忘掉了里头一两件事儿,那也算不上什么奇怪呀。不过,你一到三英里湾,倒是没有忘了向汽船上票房打听去沙隆要多少船钱,是吧?”
“我可记不得自己是打听过,还是没有打听过。”“好吧,他倒是记得的。他在这里对这个问题作过证了。你在草湖打听过房钱要多少。你在那里还打听过租船的价钱。你甚至打听过去大比腾的汽车票价。偏偏在大比腾就没有想到问一问租船的价钱,多遗憾!要不然,现在你就不会对这个问题感到如此狼狈不堪,是吧?”说到这里,梅森朝陪审员他们望了一眼,好象在说:你们自己全懂了吧?
“我想,仅仅是因为我没有想到罢了,”克莱德重复念叨着说。
“我说,好一个自圆其说呀,”梅森挖苦地说,接着又连忙问:“七月九日,在夜总会,进午餐花去了十三块两角钱,我想,你未必碰巧也给忘了——这是在罗伯达死后第二天的事——你记得,还是不记得?”梅森提问很富于戏剧性,追得既紧,问得又快,在他看来,几乎不给他一点时间来思考一下,或是喘一口粗气。
克莱德一听到这句话,几乎蹦了起来。这一问简直把他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