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我是其中一个。且我脸上有一块光鲜鲜的青痣,但我并不觉得它难看亦不觉其污秽。它是我的一部分,我必须接受它。有时感觉出有谁的视线落在痣上。似乎有人看我映在镜中的痣。但镜中嘴脸过多,无法分辨到底何人看我。唯感觉其视线而已。
约30分钟理毕。辞去工作以来渐渐变长的我的头发重新变短。我坐在沙发上边听音乐边看并不想看的杂志。女子很快返回。看样子她对我的新发型还算满意。从钱夹抽出一张万元钞付罢款,将我领去外面站定,恰如平日查看猫似地把我从上到下细细端详一遍,以免留下什么缺憾。看来其原定计划是大体完成了。她觑一眼金表,发出不妨称为叹息的声音。时近7点。
quot;吃晚饭吧,quot;她说,quot;能吃?quot;
我早上只吃了一片炸面包,中午只吃了一个炸面圈。quot;能吧。quot;我回答。
她把我带进附近一家甚大利餐馆。这里她也不像是生客,我们被悄然让进里面一张安静的餐桌。她在椅子坐下,我坐在她对面。她叫我把裤袋里的东西统统掏出,我默默照办。我的客观性似乎与我分道扬镰,在别处彷惶不定。若是能一下子找到我就好了,我想。裤袋没装什么像样的东西。钥匙掏出,手帕掏出,钱夹掏出,一并排在桌面。她兴致并不很大地注视片刻,拿起钱夹打开。里面仅有5,500元现金,此外无非电话卡、银行卡,区立游泳池入场证。没有罕见之物,没有任何必须闻气味量规格稍微摇晃浸到水里对光细瞧那等物件。她不动声色地全部还给我。
quot;明后天上街买一打手帕,一个新钱夹一个钥匙包。quot;她说,quot;这些自己可以选吧?对了,上次买内衣裤是什么时候?quot;
我想了想,却想不起来。我说想不起来。quot;我想不是最近。不过相对说来我是爱清净的人,就一个人生活而言算是勤洗勤换的…。quot;
quot;反正各买一打新的来。quot;她以不容分说的口气道,像是不愿再多接触这个问题。
我默默点头。
quot;拿收款条来钱可由我出。尽量买上等的。洗衣费也由我付,所以衬衣一旦上过身就送洗衣店去,明白?quot;
我再度点头。站前那家洗衣店老板听了笃定欢喜。可是,我略一沉吟,旋即从这足以通过表面张力贴在窗玻璃般简洁的连接词中挖出一长串煞有介事的词句:quot;可是,你何以专门为我购置成套的衣服且出钱给我理发甚至报销洗衣费呢?quot;
她没有回答。从手袋中取出长过滤嘴弗吉尼亚衔在嘴上。一个身腰颀长五官端正的男侍者不知从何处迅步赶来以训练有素的手势擦火柴将烟点7。擦火柴时声音甚为干脆,堪可促进食欲。其后他把晚餐菜谱递到我们面前。女子则不屑一顾,并说她也不大想听今天的特殊品种。quot;拿青菜色拉卷形面包白肉鱼来。稍淋一点调味汁,胡椒一点点。再来杯碳酸水,别加冰。quot;我懒得看菜谱,便说也要同样的。男持者一礼退下。我的客观性似乎仍未找到我。
quot;只是出于纯粹的好奇心问问,不是说要如何如何,quot;我咬咬牙又问一次,quot;给我买这许多东西,对此我不是要说三道四。只是,事情难道重要得要费这样的操办要花这么多钱吗?quot;
依然不闻回声。
quot;纯属好奇心。quot;我重复一句。
还是没有回答。女子根本不理会我的发问,兀自饶有兴味地看墙上挂的油画。画是风景画,画的是意大利田园风光(我猜想)。上面有修剪得齐齐整整的松树,沿山坡坐落几处墙壁发红的农舍。农舍不大,但都叫人看着舒坦。里进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