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知道自己终于要死了,所以并没有打 120,而是打给了家人。</p>
接电话的是妈妈。</p>
她正在做指甲,语气有些不耐烦:「怎么了?」</p>
我捂着一直流血的脖颈,说自己快要死了,能不能来把岁岁接走?</p>
岁岁才三岁,正在楼上睡觉,全然不知楼下一片狼藉。</p>
我的血止不住,身旁是红酒瓶的碎片,而丈夫施暴过后,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p>
「顾朝朝,你有完没完?隔三岔五就演这么一出!」</p>
我哥顾瑾抢过手机,对我破口大骂,「你嫁出去四年了,找我们不是说离婚,就是说自己要被打死了,你有那么惨吗!」</p>
我沉默了。</p>
不知是痛得麻木了还是失血过多了,我感觉有些累了。</p>
回忆过往,其实我累了很多年了。</p>
五岁被拐走,在山里当牛做马,不见天日,累得直不起腰。</p>
十五岁终于回家,面对备受宠爱的假千金,我小心翼翼地在夹缝中生存,累得无数个日夜偷偷啜泣。</p>
十八岁被迫嫁人,嫁给了喜欢家暴的二世祖,为了不被打,只能卑微地当个贤惠的妻子,任劳任怨地哄他开心。</p>
累得每一寸肌肤都在抽搐。</p>
二十岁我重度抑郁,全靠女儿岁岁的笑脸续命,每日如在悬崖边凝视深渊,想跳下去,又不敢跳下去。</p>
累得耳鸣目眩,心脏刺痛。</p>
终于,我二十二岁了,被红酒瓶的碎片划破了颈动脉。</p>
突然不累了,因为终于可以死了。</p>
我回答顾瑾:「这次不是演戏了,我真的要死了,你们马上过来好吗?我怕吓到岁岁。」</p>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并没有「演戏」很多次。</p>
我仅仅只是跟家人提过三次离婚,他们烦了,我便不敢提了。</p>
我也仅仅只是跟家人说过四次受伤,他们不信,我便没再说了。</p>
从被接回家到现在,一共七年,七次求助。</p>
不能算多吧?</p>
「那你去死吧,你死了我们就接岁岁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