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与人
五月二十一日早晨,秀吉和诸位将士站在石井山的大本营,望着一夜间出现的泥塘,感叹道:“哎呀,真提神啊!”应该说壮观呢,还是惨淡呢?加上一夜的大雨,混浊的水涨得满满的,将一个高松城孤零零地留在湖心,它的石墙、阔叶树的树林、吊桥、住宅区的房檐、村落、田地、道路全都没入水里,水位还在不停地上涨。
秀吉问道:“足守川在哪边?”
官兵卫指着西边远处的一片朦胧的松树林说:“您看,那边的堤坝切开了约二百七十米的口子,足守川的主流被堵住后就是从那里溢出去的。”
“那么,它北边的小山丘就是虎之助所在的阵营吧?”
“正是。”
“距离敌方的左翼长良山最近。阿虎应该也在摩拳擦掌吧!”秀吉的目光沿着远山的棱线从西边移到南边。国境正南方可以看到日差山。今天天一亮,这座山上就出现了无数面小早川隆景的旌旗,估计是夜间到达后布下的阵营吧。光是这里的兵力就不下两万。离这里不远的天神山上似乎也有一支先锋部队到达了。
山阳大道就从日差山与天神山之间的山谷中穿过。毛利辉元派一支先锋队驻扎在福山的半山腰,其余人马在西边的猿挂城一带殿后,兵力大约一万多。还有吉川元春的一万骑兵,他们分散在岩崎山、寺山、长良山等地,成为全军的羽翼,他们行动最为敏捷,可以随机应变。
“隆景和元春到达之后,今天早晨看到这个泥塘,不知作何感想。虽是敌人,还真是令人同情。一定会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吧!”官兵卫说着望向秀吉,秀吉已经转过身去。
从鸣谷川的施工现场来了几名使者,是在那里负责工程的人的儿子和他的家臣,他们哭泣着跪拜在那里。秀吉问:“怎么了?”
其中一人回答说:“今天早晨,鸣谷川的工程负责人在施工现场留下一封道歉信,自戕而死了。”那里的引流工程是要拓开四百八十八米宽的山道,施工极为困难,到今天早上还剩九十多米,最终没能完成。负责督促工程的人出自责任感而自尽。
秀吉注视着他的儿子。手脚自不必说,就连头发与脸上也沾上了泥污。秀吉和蔼地将他叫到身旁,轻轻拍了拍他汗湿的脊背,说:“你不要切腹啊!在战场上为你父亲祈祷冥福吧,明白吗?”负责人的儿子放声大哭起来。又下起雨来了。白色的雨丝从低矮的密云中洒下来,注入到泥塘里。
五月二十二日晚上,也就是毛利援军到达国境后的第二天晚上。两名男子冒着小雨像怪鱼一样游过黑暗中的泥塘,爬上堤坝。鸣器和铃铛发出了剧烈的响声。因为在水边和堤坝上插了很多矮竹和小杂树,就像荆棘一样,绳子将它们纵横交错地连在了一起。而且,在三千多米长的大堤旁边,每隔九十米左右就有一个岗哨,燃烧着熊熊篝火,因此放哨的士兵马上冲上去,搏斗一番之后,抓住了一名,另一名逃跑了。
“不知道是城中的士兵还是毛利的使者,总之,需要好好审问。”岗哨的将士将抓住的男子送往了石井山的大本营。秀吉在营帐里靠近灯火写信。使者佐柿弥右卫门已经整顿好行装,在下面候着,一等秀吉的书信写完,马上就骑快马去送信。
“怎么办啊?”山内一丰在廊下问秀吉。他将抓住的敌人硬按在了屋檐下。秀吉点着头,嗯嗯地答应着,终于把信写完了,然后封上封口,来到廊下说:“我看看,是什么人啊?”
佐柿与山内拿着蜡烛站在他左右两侧。秀吉傲然望着落雨的屋檐下被绑着双臂的敌兵,问山内:“这不是城中士兵吧?应该是毛利阵中被派往高松城的使者。他什么都没带吗?”
山内事前调查过,他将从男子怀中搜出的一张信纸呈到秀吉面前,又补充说,为了在游过泥塘时不被水浸湿,这封信被塞在一个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