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九日 素来打不中目标的猎人的故事
“我就做过律师,”调解法官说,“可是我有良心。”
普烈德波洛任斯基和柯左耶多夫互相看一眼,冷笑一下。
“我说的不是您。……我是泛泛而论的。……一般说来,所有的人都是骗子。……报刊工作者也罢,律师也罢,其他的人也罢,统统都是骗子。……”我没有沉默下来,仍旧为报刊工作者辩护。调解法官继续为律师辩护。……马车上掀起一场争论。
“那么您的医学呢?”我抓住这个题目说。“医学呢?医学值几个钱?莫非您医病就不胡说?您一味要钱!医师是什么?
医师就是掘墓人的序言,……就是这么回事!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您争吵。难道您的话有什么道理?您固然在大学毕了业,可是讲起道理来却跟澡堂里擦背的差不多。
……“
“您讲话要冷静点!我认为大可不必用侮辱的字眼!”
“我们只顾骂报刊工作者和律师,”普烈德波洛任斯基用勇低音说,“可是真正爱胡说的,我们却没看见。……你们跟我丈人谈一谈吧,他在胡扯方面比任什么律师都高明得多呢。
……“
如此等等。……你一句,我一句;你做个鬼脸,我做个鬼脸;你骂,我也骂;鬼才知道这个局面会闹到什么地步。……整个冬天我们相互之间积下不少芥蒂,现在统统说出口了。我们比老处女还凶。
可是,我们这些没有睡醒而且喝得半醉的人正互相攻击,太阳却越升越高了。……迷雾终于完全消散,夏日的白昼开始了。……四下里安静而美妙。……只有我们在破坏这种寂静。……我们来到我们所遇到的第一个沼泽,就走了马车,气呼呼的,噘着嘴,缓慢地往四处走去。柯左耶多夫竭力要在我们之间造成和睦的气氛。他把一枚三戈比硬币高高地丢到空中,朝它放一枪,打中了。我们大家就一块儿拾起那枚硬币,数一数散弹在硬币上留下多少弹痕,七嘴八舌地谈起来。
普烈德波洛任斯基惊起一只秧鸡,它飞起来,他就放一 枪,把它打死了。我们祝贺他,高声欢呼。要不是医师捣乱的话,和睦的气氛就终于建立起来了。医师趁我们庆贺普烈德波洛任斯基的第一次成功,独自走到马车跟前,解开蒲包,拿出白酒和冷荤菜来款待自己。
“大夫!您在那儿干什么?”奥特列达耶夫叫道。
“我在吃菜喝酒。”
“您有什么权利支配那些东西?”
“怎么了?”
“这都是给您预备的吗?我真不懂怎么干得出这种卑鄙行径,对不起!等都等不得!您开的是哪一瓶酒?圣徒啊!那是我的药酒!您有什么权利喝,先生?”
“您别嚷,劳驾!小声点!”
“要知道,这瓶药酒是我带来给我自己喝的!我身体弱,才带药酒,可是……这真叫人没办法!他居然把它打开了!是谁要您这么干的!您把咸鱼肉包好!”
“我不包!您这个不正派、不礼貌的人,应当知道打猎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是公用的。……您这个人,对不起,多么不顾礼貌!”
医师喝下一杯药酒,而且故意要气一气奥特列达耶夫,偏给他自己切下极大的一块咸鱼肉。普烈德波洛任斯基跑到马车跟前,为了惹他丈人生气,凑着酒瓶口喝下半瓶药酒。……奥特列达耶夫淌眼泪了。
“您这是故意捣乱吧?”他小声说。“好吧!好!原来您是这样,……merci beaucoup……”调解法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走到马车跟前。
“啊啊?……您吃起来了?”他问。“这不嫌太早吗?不过呢,喝一杯倒也不碍事。……为您的健康干一杯!”
调解法官给自己斟一小杯药酒,喝下去。
“很好!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