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蓝滚边-2
个战争有一半时间我与他共用一个小锅,为了不把汤放凉了,在弹雨纷飞下吃过,在两次爆炸的空隙吃过。这是一个农村青年,心灵那么纯洁,观点丝毫不带偏见,无论军官学校,无论军官职位,都一点也没有把他搞坏。他在许多方面也使我变得温和起来。他当军官只为做一件事:尽力保全手下士兵(他们中间有许多上了年纪的)的生命和体力。我从他嘴里头一次知道了农村的现状和集体农庄是什么东西(他说这些的时候没有激愤,没有抗议,而是随随便便地--像森林中的水面映出树木的枝枝节节一样)。当我被捕入狱时,他极为震惊,尽量把我的战斗鉴定写得好些,并拿去给师长签名。复员以后,他还通过亲属找过我--尽量想帮助我(那是在一九四七年,与一九三七年很少差别!)。我在侦查中怕他们翻我的quot;战时日记quot;,主要就是为了他:那里记述着他的故事。--当我在一九五七年恢复名誉时,很想找到他。我记得他乡下的地址。一次两次给他写信--都没有回音。后来找到了一条线索,他曾在雅罗斯拉夫尔师范学院毕业,从那里得到的回答是:quot;已分配到国家安全机关工作。quot;好极了!那就更有意思。往城里的地址给他写信--没有答复。过了几年,《伊凡?杰尼索维奇》发表了。好吧,现在总该有回音了。没有!再过了三年,我请自己的一个雅罗斯拉夫尔的通信者亲自上他那里去一趟,并把信交到他手里。这个都照办了,给我写了封信说:quot;他好像连《伊凡?杰尼索维奇》都没有读过……quot;可也是,他们干吗要知道被判了刑的人往后的命运呢?……这一次奥夫先尼科夫没法再沉默了,给了个回音:quot;学院毕业后,他们要我到机关去工作,我当时觉得在那里也能干出一点成绩(什么成绩?……),结果在新的行当里搞得并不很顺利。有些事情我不大喜欢,但工作也还算主动,我想大概不至于叫老同志失望吧。(同志情谊!--也算是一条理由!)今后的事情,我现在已经不怎么考虑了。quot;
如此而已……以前的信,他好像没有收到。他不想同我见面(如果见了面--我想整个这一章我会写得更好些)。在斯大林时期的最后几年,他已经当了侦查员,一股脑儿给所有抓起来的人扣上二十五年的刑期。这个弯子在他头脑里是怎样转过来的?他的思想是怎样变黑的?但我还记得过去那个泉水一样清澈的有自我牺牲精神的小伙子,难道我能相信,一切都永不复返了?在他身上已经没有留下什么活的萌芽了?
当侦查员戈尔德曼让薇拉?科尔汉耶娃按照刑诉法典第二百0六条的规定签名时,她明白了自己的权利,着手对他们的quot;宗教集团quot;全部十七名参加者的案卷详细地研究起来。侦查员心中怒不可遏,但又不能拒绝。为了不跟她一起受罪,便把她带到一间大办公室去,那里坐着六七个各种各样的工作人员。起初科尔涅耶娃只是阅看材料,后来不知怎地,也许是工作人员们为了解闷,攀谈起来--这时薇拉开始了一场真正的布道(她这人可不简单。这是一个头脑灵活、口才流利的光芒四射的人物,虽然在外面她只是个钳工、饲马员、家庭妇女)。大家凝神屏息地听她讲,偶尔提些问题以便加深理解。这一切,他们都是闻所未闻,出乎意外的。聚了满满一屋子人,别的房间的人也来了。尽管他们不是侦查员,而只是一些打字员、速记员、文件装订员--但总归是他们圈子里的人,这可是一九四六年的机关啊!我们无法复述她的独白,她说到了各种各样的事。也说到了叛国分子--为什么在农奴制时代的一八一二年的卫国战争中没有这种叛国分子呢?那时出这种人才是自然的!但她说得最多的是关于宗教信仰和教徒,她说,从前,你们一切立足于肆无忌惮的贪欲--你们的口号是quot;抢劫抢来的东西quot;,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