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放送着欢快的音乐,人群的嘈杂声连成一片。不知为什么,挤在蓬首垢面的人群当中,席地坐在这个偏僻的角落,并不觉得羞辱;听到我们这些人再也不会跳的属于另一世界的青年们的舞曲,也并不觉得是对我们的讥笑;想象着现在月台上有人在迎接谁,有人在送别谁,甚至手里还捧着花束。这是近似于自由的二十分钟:暮色渐渐浓了,天上的星星,线路上红的和绿的信号灯,都亮了。音乐声仍在响着。没有了我们,生活照样进行--我们甚至已经不再懊恼。
爱上这样的时刻,监狱就会变得比较轻松。不然,愤怒会使你爆裂。
如果把犯人赶到quot;乌鸦车quot;跟前去的那一段路程包含着危险性,比如说旁边有街道和行人,那么押解条令还规定有一个很好的口令:quot;挽臂!quot;毫没有侮辱人格的意思--挽臂!老头和少年,姑娘和老太婆,健康人和残废,都挽起手臂!如果你的一只手拎着东西,你旁边的人就挽住你这只手臂,而你用空着的手去挽别人。现在你们比正常的队列紧缩了一倍。你们马上觉得行动艰难。由于东西的重量以及拿得不顺手而使身子失去平衡。你们都像瘸子一样一步一晃。你们这一群肮脏、灰暗、怪诞的生物,像一队盲人似地向前移动,互相间做出假装的温柔--这是怎样一幅人类的漫画啊!
也许前面根本就没有quot;乌鸦车quot;。也许押解队队长是个胆小鬼,他害怕路上出问题,所以才叫你们这样。你们就得拖着沉甸甸的东西,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地穿过整个市区,一直走到监狱。
还有另一个口令,这已经是鹅的漫画了:quot;抓住脚后跟!quot;意思是,凡是空着手的人,都要用两只手抓住自己的脚踝骨附近的地方。现在--quot;齐步走!quot;。(喂,读者诸君,请放下书本,在屋里走走看!……如何?速度如何?能看到周围多大一块地方?怎么样逃跑?)诸位能够从旁想象出三四十只这种鹅类在一起的场面吗?(基辅,一九四0年)
气候不能总是八月;还可能是一九四六年的十二月。没有quot;乌鸦车quot;,冒着零下四十度的严寒押送你们步行去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递解站。不难猜想,quot;泽克车厢quot;的押解队在到达城市之前的几小时之内没有让你们解手,免得弄脏厕所。经过侦查以后你们身体都衰弱了,又被冻得感冒了,现在几乎是一点也憋不住尿,特别是妇女。哼,那有什么?马才需要停下来放松尿道,狗才需要躲到围墙边跷起一条腿。你们是人,可以边走边解,都是自己同胞,有什么害臊的?到递解站就会干了……。薇拉?科尔涅耶娃弯下腰提一提鞋,落后了一步--押解员立刻唆使狼狗去咬她,狼狗隔着冬天的衣服咬进了她的小腿肚。不许落后!有一个乌兹别克人摔倒了,就用枪托打,用皮靴踢。
没啥了不起:这些事不会拍成照片登在《DailyExPress》(《每日快报》)上。至于押解队队长,他活到老耄之年也不会遭到审判。
quot;乌鸦车quot;也是从历史上传F来的。巴尔扎克描写的监狱马车有哪点不像quot;乌鸦车quot;?仅仅是拉得慢一些,里面塞得不那么紧。
诚然,在二十年代还是把犯人排成纵队,押着他们徒步通过市区,甚至通过列宁格勒。他们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把交通都阻断了。(马路两旁的人们发出对他们的谴责:quot;这下偷够了吧?quot;当时还没有人理解下水道的宏伟意图……)
但是,随时注意着技术新动向的quot;群岛quot;毫不迟延地采用了quot;黑乌鸦quot;--更亲热的名称是quot;小乌鸦quot;(囚车)。第一批quot;乌鸦车quot;和第一批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