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群岛之港
是大写的刑期,天生是漫长无际的,即使看起来好像快到头了,实际上永远到不了头。但是,惯偷、杀人犯如果把自己的刑期和一个傻头傻脑的quot;普通犯quot;替换一下,倒是有一点意义。他们本人或者是他们的帮手出面向这样的人凑近乎,关心地问东问西。那个人不懂得,短期犯人在递解站决不能透露自己的底细,他可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人家:他的姓名,比方说,是瓦西里?巴尔菲内奇?叶甫拉施金,一九一三年生人,住在谢米杜比耶,是当地出生的。刑期一年,一0九条,quot;玩忽职守quot;罪。过后,这个叶甫拉施金睡着了;也许没有睡着,是因为监室里太嘈杂,车门上的送饭孔旁边太拥挤,无法靠近,听不见门外走廊里宣读本批解犯名单的人嘀里嘟噜些什么。站在门口的犯人们向监室里传呼了一些姓氏,可是没有叫到叶甫拉施金,因为走廊里刚刚念到这个姓氏便有一个贼骨头立时巴巴结结地(在需要的时候他们可会这一手啦!)朝门外探出他那嘴脸,用又快又低的声音回话:quot;瓦西里?巴尔菲内奇,一九一三年生,谢米杜比耶村,一0九条,一年quot;--接着就跑去取东西。真叶甫拉施金打了哈欠,又在板铺上躺下,耐心等待明天再叫号。一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这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打扰一下看守长:为什么他老是不起解?(而同时各个监室每天都呼唤着一个姓兹维亚嘎的人。)又过了一个月或者半年,当有了空闲时间用还累点名的办法对全体解犯进行了一次大清查以后,只剩下一个兹维亚嘎的案子找不到人:累犯,两次杀人,抢劫商店,十年;另有一个自称为叶甫拉施金的怯生生的囚犯找不到案卷。凭照片根本看不清,那么就暂且把他当作兹维亚嘎好了,那么就该把他关进伊甫查里惩戒劳改营去。不然的话,就得承认是递解站摘错了。(已经解出去的那一个叶甫拉施金现在已经查不到下落,名单没有留底。况且他是一年刑期,现在已经被派到营外去干免除看管的农业劳动,正享受着一天算三天的折减。也许他已经逃亡,早就在家里呆着。更大的可能是又进了监狱,正在服另一次刑期。)也能遇到这样一类怪家伙,他们为了换取一两公斤成肉,甘愿把自己的短暂的刑期卖给别人。他们估计反正以后会弄清楚的,会查明他的身份。这个主意也不完全错。
有一个时期,囚犯的案卷上不注明递解目的地,在那些年代,递解站变成了奴隶市场。递解站里最受欢迎的客人是买主,这个名词在走廊上和监室里是经常挂在人们嘴上的,并不带任何讥笑的意味。正如各工厂不能坐等中央统配物资而要派出自己的催办人员一样,古拉格也有类似情况:各岛屿的土著在渐渐绝灭,他们虽然不值一文钱,但却是有统计数字的,因此需要自己设法弄进些人口来补充,以免完不成计划指标。买主须是一些精明干练、很有眼力的人。凡要带走的犯人都必须仔细过目,免得让人家塞进一些老弱病残充头数。不中用的买主才凭档案挑选犯人,正经八百的商人要求货物活生生、光溜溜地在他们眼前走过。货物这个词儿不是当笑话说的。quot;喂,这回运来的是什么货?quot;布蒂尔卡交接站上,一个买主发现了十七岁的伊拉?卡林娜,一边上下打量一边问。
人类的天性即便能够变化,也不会比地球的地质面貌变得更快。二十五个世纪以前奴隶贩子在女奴市场上体验过的那种好奇、玩味、品评的心理当然也支配着一九四七年乌斯满监狱中的古拉格官员们。他们--身穿内务部制服的二十来个男人--分别坐在几张铺着床单的(这是为了显示隆重,不然总归有点不好意思)桌子后面,女犯们在旁边的隔离室脱光衣服。她们必须赤身露体、光着脚在他们面前通过,朝他们转过身,停下来,回答他们的问话。quot;把手放下来!quot;这是对那些采取古希腊雕像的遮羞姿态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