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流刑犯的幸福生活
安理得了。这时我的朋友列?季、科佩列夫从莫斯科写信来
说,他凭着这项赦免令在莫斯科警察局争得了临时落户的权利。但
是,很快警察局又把他传去了。quot;你是在同我们搞什么鬼名堂?你
并没有同德国人合作过呀!quot;quot;是没有。quot;quot;那就是说,你一直在苏
军中服役?quot;quot;是的。quot;quot;那么,二十四小时之内你滚出莫斯科去!quot;
当然,我的朋友还是没有走,可是,他写道:quot;晚上十点之后就有
些提心吊胆,一听见大门铃响就担心是来赶我走的。quot;
我可是很高兴:我这里有多好!把手稿藏起来(我每天睡觉
之前都把它藏起来)就可以像天使般睡觉了,高枕无忧!
呆在这洁净的沙漠地带,我想象着首都那熙熙攘攘、纷乱嘈
杂、追求虚荣的生活。那里一点也不吸引我。
可是莫斯科朋友们的来信却极力敦促:quot;你怎么想的?为什么
还呆在那里?……应该要求复查你的案件!现在正在复查!quot;
我为了什么呢?……在这里,我可以整小时地观察蚂蚁的生
活:它们在我的房基土坯上钻出一个洞来,排着队把自己的货
物--一颗葵花子皮搬运进洞储备过冬,它们并没有班长、看守
和劳改营的长官管理。忽然,一天早晨,虽然房前扔着不少瓜子
皮,可是蚂蚁却不出来了,原来是它们预先就知道今天要下雨。尽
管晴朗的天空和阳光没有一点下雨的迹象,但它们却老早就知道
了。雨后,虽然天空还布满阴云,可它们却出来劳动了:它们确
切地知道今天不会下雨。
在这里,在这寂静的流放生活中,我仿佛确切看到了普希金
生活的真实道路:他的第一件幸福是被流放到南方来,第二件,也
是最大的幸福是流放到原籍米哈依洛夫斯科耶村。他本应该在那里一直住下去,哪里也不去就好了!不知是什么命运把他又拉到彼得堡去?又是什么劫数推动他结婚的呢?……
但是,凡夫俗子的心很难始终听从理智的声音。一块小木片很难不漂向整个水流流去的方向。
苏共第二十次代表大会开幕了。关于赫鲁晓夫的报告我们很长时间毫无所知。(到了给科克切列克的人们传达它的时候,也还是对我们这些流放者保密的。我们是从英国B?B?C?电台得知的。)但是,只须普通公开报纸上刊登的米高扬的一句话,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他说,这次代表大会是多少年来quot;第一次列宁式的代表大会quot;。我立即明白:我的敌人斯大林倒了,这就意味着我正在起来。
于是,我写了复查申请书。
春天,便开始取消对触犯第五十八条的全体囚犯的、刑满之后的流放刑了。
这时,我才拖着病弱的身躯离开清澈的流放地,进入了混浊的世界。
当一个原来的囚徒从伏尔加河东回到了河西,当他乘着火车整日在俄罗斯中部_片片小树林间穿行,这时他会有什么感触?这就不是本章所要写的内容了。
同年夏天,我在莫斯科打电话询问检察机关对我的申诉有无答复。接电话的人叫我挂另一个电话,然后我听到了侦查员的声音:他用友好的憨厚语气请我到卢宾卡的机关去谈一下。我来到库兹涅茨桥大街著名的传达室,人们叫我在这里等一等。我猜测这时已经有某人的眼睛在注视着我,在研究我的面部表情了。我内心感到紧张,但却作出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