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我想坐一坐——我的腿今天有点儿不好受哩。”说着,他就在长草皮的土墩上坐下了。
“这坟上总有一朵花儿放着。它也并不太冷清;现在,有许多人经过这儿,坐着他们的新汽车,穿着新衣服——跟过去的日子不一样啦。她在这儿有好多伴儿呢。她是个自杀的可怜人。”
“明白了!”艾舍斯特说。“葬在十字路口。我不知道这风俗还流行着。”
“啊!可是,这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儿。那时我们这里的教区牧师是个十分敬神的。让我想,到下个米迦勒节,我领养老金就有六年啦,可是出事那年我才五十呢。没有一个活着的人对这件事儿知道得比我更清楚了。她住在离这儿很近的地方,就在我常去干活的纳拉科姆太太家的农庄上——现在是尼克·纳拉科姆当家啦。我还给他干点儿零活呢。”
艾舍斯特靠在大门上,正在点他的烟斗,他那两只弯着的手在脸前停留了好一会儿,虽然火柴早已熄灭了。
“还有呢?”他说,自己觉得嗓音沙哑而奇怪。
“她是百里挑一的,可怜的姑娘!我每回经过这儿,都要放一朵花儿。她是个美丽的好姑娘,虽然他们不答应把她葬在教堂里,也不答应葬在她自己指定的地方。”老雇农停了停,把一只毛茸茸的、因艰苦的劳动而变了形的手,平放在坟上的野风信子旁边。
“还有呢?”艾舍斯特说。
“可以这么说,”老头儿往下说,“我想是为了闹恋爱——
虽然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哪知道姑娘们的心事,那不过是我的想法。”他的手捺着坟上的草皮。“我很喜欢这姑娘——不知道有谁不喜欢她的。可是她太好心肠了——毛病就出在这儿,我想。”他抬起头来。艾舍斯特的嘴唇在胡子底下哆嗦着,他又咕哝道:“还有呢?”
“那个时候是春天,也许正是现在这光景,要么还要晚一些——开花的季节——有一个大学里的年轻的先生,住在这农庄上——
人也是挺好的,就是有点儿颠三倒四。我很喜欢他,看不出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不过依我想,他打动了姑娘的心。”老头儿打嘴里拿出烟斗,吐了口唾沫,继续说:
“您瞧,有一天他突然走啦,从此就没有回来。他的背包和一些东西,现在都还保存在这儿呢。使我一直想不透的是——他再也没来要这些东西。他的名字叫阿舍斯,要不也跟这差不离儿。”
“还有呢?”艾舍斯特又说。
老头儿舐一下嘴唇。
“她什么也没有说,可是打那天起,她变得好像昏头昏脑啦,完全不正常啦。我这辈子没见过一个人变得那么厉害的——从来没见过。庄上还有一个年轻人——名字叫做乔·比达福德,对她也是挺好的,我猜他那种亲热体贴劲儿,常常折磨着她。她变得疯疯颠颠的。有时候,傍晚我赶牛回来,老看见她;她站在果园里那棵大苹果树底下,直瞪瞪的瞧着前面。‘呀,’我总想,‘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是你叫人瞧了太可怜啦,这准没错儿。’”老头儿重新点着烟斗,沉思地抽着。
“还有呢?”艾舍斯特说。
“记得一天我问她:‘什么事儿,梅根?’——她叫梅根·戴维,是威尔士人,跟她姑母纳拉科姆老太太一样。‘你是有心事啦,’我说。‘不,吉姆,’她说,‘我没心事。’‘有,你有心事!’我说。‘没有,’她说着两颗眼泪滚了下来。‘你哭啦——
那又为什么呢?’我说。她把手掩在心口,‘我难受,’她说;‘可是很快会好的,’她说。‘不过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吉姆,我希望葬在这儿这棵苹果树底下。’我笑啦。‘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说;‘别傻。’‘不,’她说,‘我不傻。’好吧,我知道姑娘们的脾气,也就没把这件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