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材、拔都乘车来到大那颜的帐幕。他们刚一进门,就看见一口里里外外都长满了绿斑,使人看后忍不住作呕的铁缸摆在大帐的一侧。
苏如夫人带着儿子们恭迎大汗。
“这是什么?”
“回大汗:这是一个酒缸。大那颜生前曾在这个酒缸存放了许多美酒,埋在地下,准备过些时日再取出饮用。据说酒经过窖藏后味道会更加醇厚。昨天,我突然想起了这缸酒,就让蒙哥他们几个挖了出来,想献给大汗。可是,大汗您看到了,这就是他们挖出来的酒缸。”
“唔……”窝阔台慢慢抠起一片缸上暴起的铁皮,若有所思。
“大汗,人乃血肉之躯,难道会比钢铁更坚硬吗?”苏如夫人从一侧观察着窝阔台的表情,婉转地问道。
窝阔台望了一眼苏如,那双他所熟悉的聪慧的眼睛里满含着期待。
“唔……我明白了。”
“大汗,请保重!您是蒙古国的希望所在,请您珍惜您的国家,您的臣民!”苏如恳切地劝说着窝阔台。
拔都、耶律楚材、蒙哥兄弟一起跪倒在窝阔台面前,窝阔台一一搀起他们,然后握住苏如的双手,轻轻地拍了拍。
“谢谢你,苏如,谢谢你们大家的良苦用心。我过去从来没有想到,酒的危害竟有如此之大。现在,我也该警醒了。”
“父汗曾经说过:酒少饮安神,多饮则伤身。所以,他老人家一生对酒色都十分有节制。”
“是啊,在这点上,我的确不像是成吉思汗的儿子。不过,我会牢记这个酒缸,否则,我也愧对大那颜在天之灵。”
苏如夫人点了点头。
窝阔台果真一言九鼎,自此不再酗酒。他将更多的精力投放在户外活动上,很快又恢复了昔日的锐气与朝气。
拖雷病逝于一二三三年十月。这一年的二月,拖雷领兵攻克了金都汴京。由于此前金哀宗已逃往蔡州,拖雷在肃清了汴京外围的军事力量后,先后攻克了洛阳等城,与宋军并力进攻蔡州。
拖雷的葬礼刚刚结束,窝阔台汗以加强攻金力量为由,将原拖雷属部一千户划归次子阔端统辖,此举,立刻在拖雷家族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很多人都无法理解窝阔台的决定,包括拔都在内。难道真如人们传言的那样,窝阔台汗要有计划地削弱拖雷系的力量吗?
只有一个人如同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保持着她一贯的冷静,这个人,就是拖雷系的核心人物:苏如夫人。
她安详地接待并送走了大汗的使者。他们交谈的时候,拔都一直都待在四婶的身边。拔都不得不承认,他这位四婶的内心,就仿佛一泓清泉,你随时随地可以看到水底的石头,却永远掌握不住水流的方向。
蒙哥来见母亲。他虽不像几个弟弟那么愤愤不平,但显然情绪低落。
苏如夫人要儿子坐下。
“额吉,怎么谈的?”
“明天,阔端来接收他们。”
“您同意了?”
“同意了。”
“为什么?”
“儿子,你觉得额吉这样做不妥吗?”
蒙哥沉默了片刻:“我想向大汗问个究竟。”
“不可以,儿子。你自幼读了许多书,应该知道这样两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你,我们所有的人都是大汗的子民,大汗有权决定我们的一切。对使者,我也是这样说的。”
“可我就是想不通。父王刚刚去世,大汗竟然不顾念手足之情。”
“如果大汗不顾念手足之情,被拨走的远不止一千户。”
“额吉,你想过没有,如果祖汗留给父亲的遗产都被这样瓜分掉,我们将来还怎么在草原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