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之年
下一次看到这样一场雨时,又是一年新光景。
季泠一个人站在斋舍前,看着大雨又弄湿她裙子的压脚,她伸出手去,想要留住一些雨来过的痕迹。
可雨只在她掌心匆匆而过,最后又从指尖缝隙里流走,流进砖石的缝隙之间,等天晴之后就再也不见,只剩下其中挣扎长出的野草还记得,有一个秋日曾受过上天的一场恩惠。
季泠已经年及十六了,书院里有一些女学生渐渐走了,或是在家待嫁,或是去外头历练。
陈钊事情结束之后,尹无忧没过多久也就离开了书院,似乎后面也离开建州了。
临走之前,她走进季泠的斋舍,悄悄留了一张绣着茉莉花的手帕,以表达对季泠替她出头的感谢。
她实在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些黑暗,甚至没有勇气剖开自己的伤痛,亲口向季泠说一句多谢。
不过季泠也不在意这些,她不单是为尹无忧,也是为了一切受了委屈却不敢言说的女子。
她多出一次头,就少苦一个人,这笔买卖季泠觉得特别划算。
知道尹无忧走后,季泠也不觉得奇怪,她收起来那张手帕,明白这是这个情感细腻的姑娘保全自己纯洁内心的最好办法。
离开这个伤心地,无论去什么地方重新开始,总归能再来一次只属于自己的人生。
旧壶新酒,人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才刚刚熟络,又很快擦肩而过,她体会到了友散天涯的孤独。
山回路转,秋走冬来,何咨宁也离开了。
在两个月前,建州的一个平平无奇的冬日,那天距离徐先生离开书院的秋日也刚好过了两个月。
何咨宁走的时候,季泠万分不舍。
她陪伴季泠度过了精神成长最为茂盛的阶段。
两个女孩儿从小时候的玩伴,变成同窗,最后成为至交,甚至与父母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有这么充沛和漫长。
“我的族兄在京城为我谋了一份差事,这是一个难得一遇的机会。
我要离开建州,去最好的地方看看。
”
看着季泠知道她要走的消息而震惊,何咨宁将来龙去脉说清。
何咨宁走的那一天,季泠大哭了一场。
她第一次离开宁川、离开自己的父母,也没有哭的那么厉害。
“咨宁…我不能没有你…”确实如此,几乎每一次季泠的冲动,都有何咨宁慎重地制止,最后才不至于造成后悔的局面。
只是现在,她们已经成为了大人,两人各有好前程,不能相互耽误。
季泠之后也明白了,人这一生不会不能没有谁,因为想放纵自己的弱点,所以才会有了依赖。
季泠知道,万般不舍也终须一别。
她第一次学着弹了筝,讨厌的琴弦磨得她指腹很疼。
她也只会这一曲,以此纪念她们两人年少时候最真挚的感情。
留恋处,兰舟催发。
季泠送走了何咨宁。
“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她站在码头边,突然觉得船只和江河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东西,送走了再也不回头的游子,却将万千愁绪留在岸边。
季泠不知道,何咨宁走的那一天,还有人躲在草垛边目送着何咨宁的离开,他背着一只箫,吹起了一只离别曲,那恰好是何咨宁之前教季泠的那一首曲子。
天高海阔,冬天江边的风特别寒冷,像是用扇子从冰块里扇出来的寒气。
季泠的道别都在空中化成一道道白雾,越变越大,最后变成一朵云,陪着挚友去往了千里之外的京城。
齐无戈看着弟弟这个样子,非常不理解,“你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说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