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面的笔记本——封面是复古的牛皮纸,边角卷着毛边,隐约可见内页有彩色铅笔的涂鸦。林夏往前挤了两步,听见穿制服的男人说:小陈,去西安的车改到三号站台了,记得帮我带秦镇米皮。
知道了,王工。男人的声音带着疲惫,这趟跑完,我就申请去拉萨。青藏线需要人。
拉萨。林夏的手指扣住相机快门。父亲失踪前三个月,曾在家里的台历上圈过拉萨两个字,旁边写着Z165次——那是进藏的列车班次。她突然想起刚才捡到的车票,日期是三天后,而今天已经是除夕,这个男人为什么要买三天后的票
雨越下越大,男人走进站台通道时,公文包颠了一下,一张纸滑落在地。林夏冲过去捡起,是张泛黄的报纸剪报:1993年7月12日,《人民铁道》报道厦门铁路扩建工程竣工,照片里站在最前排的中年男人,正是她父亲。男人旁边站着另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胸前别着陈立平的工作牌——和刚才那个男人的姓一样。
通道里传来火车鸣笛的轰鸣,林夏抬头望去,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黄色的安全线后。她攥紧剪报,指甲嵌进掌心。远处,K242次列车的绿皮车厢正在进站,车头喷出的白雾裹着雨珠,模糊了南昌铁路局的红色字样。
口袋里的车票突然发烫,像块烧红的铁轨。林夏摸出来,对着路灯看那行篡改的西安二字。钢笔墨水在雨水的渗透下,显出底下原本的字迹——台北。
2
雨水·骑楼里的地图密码
1999年2月16日,雨水像被剪断的胶片,斜斜切过厦门站的玻璃幕墙。林夏站在售票处的长队里,手指捏着那张篡改过的车票,边缘被磨出毛边。电子屏显示厦门-西安的K290次列车晚点两小时,她抬头望向二楼贵宾候车室,昨天在这里看到的铁路系统先进工作者表彰会横幅还没撤下,陈默的照片被镶在第三排,穿深色西装的侧脸像块冷硬的铁轨。
下一位!售票员的不耐烦敲碎她的思绪。林夏正要退到一旁,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闽南语:麻烦补一张去西安的硬卧,14车厢032号。
她转身时,陈默正将工作证贴在玻璃上,指尖的胎记在灯光下泛着淡紫。他的呢子大衣换成了藏青色夹克,左胸别着庆祝建国五十周年的纪念徽章,边缘蹭掉了点金漆,露出底下的铜色。
对不起,原座位已被售出。售票员推回证件,只剩无座票,要吗
陈默皱眉的瞬间,林夏看见他左眉下方的痣动了动,像被风吹皱的水痕。她摸出后袋的车票,挤到窗口前:这张票是他的,三天前在广场捡到的。
陈默转身时,两人距离不足半米。他身上的铁锈味混着雨水,比除夕那晚更浓。谢谢。他伸手拿票,指腹擦过她掌心的老茧——那是长期按快门留下的痕迹。林夏注意到他袖口露出半截纱布,边缘渗着暗红。
你的手...
修车头时划的。陈默将车票折成小块塞进钱包,动作快得像在处理机密文件。他的钱包夹层露出一角照片,浅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椰树下,背影有点像林夏的母亲。
暴雨就在这时砸下来,铜钱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顶棚。人群哄然散开,林夏被挤得踉跄,后背撞上陈默的公文包。他伸手扶住她的腰,这次没有立刻松开,掌心的温度透过毛衣渗进来,像暖水瓶的余温。
去骑楼躲躲吧。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后,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林夏闻到他领口的蓝月亮洗衣液味,突然想起父亲失踪那晚,洗衣机里泡着的也是这个味道的衬衫,领口沾着半片茶叶——后来她才知道,那是走私的台湾乌龙茶。
中山路的骑楼像道潮湿的走廊,瓷砖地板映着店铺霓虹。陈默带她拐进黄则和花生汤店,搪瓷碗里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脸。林夏盯着他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