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娘踉跄后退。
案头青瓷盏被袖风扫落,苦香泼天漫地,直往十二重湘绣帘栊外钻。
而裴照是在药香触到鼻尖时动的。
护腕撞开帘纱的动作快过西戎箭矢,悄无声息。
接住瓷盏那瞬,他看清少女罗袜上淡青药渍正沿着金缕鞋纹洇开——像极了在枝头刚结的青梅。
烫着没这话滚到唇边又咽成锈味吞下。
他隔着重纱瞥见玉阑耳坠晃了一下,
嵌着东珠的银掐丝钩子勾缠上了青丝,
好似草原上中了绊马索的白驹。
玉阑倒退时踩裂了裙裾。
石榴裙下露出月白绫袜,
都是这袜子的错!
她正气的解下绫袜扔到一边,
脚踝处淡青血管在烛火下仿若琉璃上的冰裂纹。
裴照垂眸,将瓷盏抵还帘缝,护腕上还沾着碾碎的玉兰瓣。
她看着这双手,忽然记起这双手三日前刚缚住过偷窥她的登徒子。
退下吧。她故意将药盏扫到案沿,褐汁顺着紫檀木纹往下淌,横竖是治不好心病的药。
他单膝跪地收拾残局,却见一支玉兰绢花正静静躺在案脚阴影里,花瓣上金丝绣的脉络在明明灭灭。
此时惊雷炸响,玉阑正同碧梧说话。
青年侍卫则退至廊下。
子时的更漏像泡在雨水里。
裴照握着半湿的剑穗穿过游廊,玛瑙珠子在掌心硌出红印。
绢花还在原处。
他沉默了几息,仍是伸出了手。
手指穿过帘隙的刹那,
仿佛拂过了少女的脸颊。
而此时的玉阑,寝衣滑落肩头。
她在梦中翻身,缠枝莲纹的锦被被踢开半幅,露出她颈间杏红肚兜系带。
雨声忽然粘稠起来。
他仿佛看见他家小姐端坐案前,眼含怒意的盯着他,胸膛正随脉搏微微起伏。
那日在破庙为她包扎伤口时,他才发现,眼前少女的身形曾经是未抽条的柳枝,如今却是身形丰润。
可一眨眼,眼前只是无人使用的案桌。
只有玉兰绢花静静躺在桌脚边。
于是他修长的手指抚上了绢花。
绢花被体温烘得微暖。
裴照将它揣入怀中时,屏风后的玉阑说话了。
唔...疼...
裴照瞳孔骤缩,身形僵硬。
几息之后,才明白这是他家小姐说梦话了。
这梦呓惊得他倒退半步。
这倒是第一次知道,他不由得失笑。
雨泼天浇下。而那支沾了药渍的绢花在胸前发烫,恍若塞外狼烟里永不熄灭的烽火。
他抚过怀中绢花的金丝绣线。
从此心中种下了妄念。
3
秋千缠
重阳的日头将朱漆的秋千架晒出松脂香,金丝楠木横梁上缠绕的紫藤却似它生出的獠牙。
沈玉阑作为丞相的女眷,受邀前往宫中参加重阳宴。
却正巧被三皇子给缠上了。
她攥着秋千旁的彩绳后退半步,
看着三皇子用戴着镶玉扳指的手指握住秋千索:阑儿是不是喜爱荡秋千这秋千荡得高些,才能看得到宫墙外的景色嘛。
鎏金翟鸟纹的裙裾扫过青砖,她腰间翡翠禁步撞出乱音。
三皇子指腹摩挲过的绳索在她掌心渗着粘腻。
她被迫迎合对方的恶趣味,去做这个尝试。
三皇子却绕至她身后。
殿下自重。玉阑仰头避开他喷着酒气的唇,发间花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