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成石青色山峦。
半晌,一方素帕从湘帘底部缓缓推入,边缘整得像军营里的被褥。
玉阑伸手去接,
指尖触到帕子的瞬间反应过来
——竟是温的。
雨声忽然远了。
她捏着犹带体温的帕子,
忽然明白这是被他揣在胸甲里烘干的。
檀口微张想说些什么,
却见帘外的人抓起半截湿透的袖管拧水。
旧疤在雨水中泡得发白,边缘翻起泡胀的皮肉,像极了被揉烂的玉兰瓣。
玉阑想起那日匪徒的短刀如何扎进这手腕,
而裴照的血怎样在她朦胧的泪眼注视下,不住的流淌着。
当时少年侍卫将她藏在破庙供桌下,自己握着断剑守在庙前,
剩下的追兵是那匪寨里的孩童,他们手中只剩棍棒,
他背对着门站立守卫,后背被棍棒砸得血肉模糊也不肯退半步。
一直撑到官府的衙役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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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伤...她下意识去掀帘子,翡翠镯子从袖间显现。
裴照猛然倒退撞上廊柱,
横剑击碎雨幕,惊飞梁间避雨的燕群。
而玉阑从晃动的帘隙间瞥见他紧抿的唇,血色尽失,
倒像是被人抽了筋骨。
已愈。沙哑嗓音混着咳喘,他反手将袖管扯到肘间,动作狠得像在剥离皮肉,小姐莫看,脏。
玉阑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年来这道疤总缠在她梦里,
有时化作白绫勒颈,有时变作金错刀挑开衣襟。
令她心下自责,亦心生幻梦。
此刻它却在春雨里鲜活起来,蜿蜒如月老被剪断的红线。
她突然抓起案上《女诫》按在胸前。
细麻纸页隔着软烟罗襦裙,压不住擂鼓般的心跳。
碧梧惊呼着来扶,
裴照回眸,却见小姐发间玉簪斜插欲坠,露出耳后那粒朱砂痣红得妖异。
于是他的剑哐当落地。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藤甲上,敲出恼人般的浊音。
那道疤在雨水中竟渐渐泛红。
好似他涨红的冷白脸庞。
他忽然垂首,单膝跪地,
拾剑的姿势像在捡拾碎玉:夫人吩咐了,申时三刻查验功课。
玉阑看着雨水在青砖上汇成溪流,卷着零落玉兰瓣往廊下淌。
她忽然将染坏的宣纸团成球掷出去,正砸中青年肩甲:好个忠仆!那你便去告诉母亲,她女儿今日破了女诫第四则——动静有法!
纸团在甲衣上弹开,露出里头洇湿的字迹。
裴照盯着那团褶皱,忽然想起去岁除夕宴,
坐在王府正厅的她让碧梧递给他的字条,让他呈上她精心准备的礼物箱笼。
可他只能喉结滚动,吐出一句,
属下告退。
他的身份,不容肖想小姐。
就免了叙旧的言语罢,小姐不一定记得那随手的字笺。
大概是在三年前的夏夜里,
他开始这样警醒自己。
那时,三伏的雷劈开云层时还捎带甜腥气。
小姐刚受夫人的训斥回来,
呼喊碧梧,无人回应,
于是她便自己去关窗。
她踮脚去够雕花槅扇的瞬间,雪青广袖滑落肘间,露出缠着绫带的细腕。
碧梧回来望见了,正准备快步过去阻止。
小姐当心!
碧梧进屋来时,正看见自家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