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方的七月,蝉鸣像无数把钝刀刮擦耳膜。林悠坐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指甲深深抠进木椅裂缝,抠出细碎的木屑。远处运动会的人群欢呼声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他的衬衫后背被汗水浸透,黏在皮肤上,仿佛有无数蚂蚁在啃噬。书包里那封藏在草稿箱里的告白信,纸张褶皱处还留着昨夜攥紧的指纹——那是写给苏然的,却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不敢触碰。
(内心独白:为什么我的喜欢会变成一道伤口苏然转身时,瞳孔里的震惊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所有勇气。每次路过宿舍楼下那堆被踩烂的匿名信,我都想冲进人群大喊‘这不是耻辱’,但喉咙里堵着的东西比水泥还沉。父亲说同性恋是家族的污点,母亲总在深夜擦拭梅子罐时叹气,他们的沉默像两张无形的网,勒得我喘不过气。我甚至开始怀疑,或许电击椅的疼痛真的能烧掉这些肮脏的回路……)**
手机震动时,他以为是苏然终于回应了那封藏在草稿箱里的告白信。但父亲的信息如一块坠入深水的铁:速回,事情败露。
屏幕的光刺得他瞳孔收缩,手指颤抖着按下锁屏键。三个月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天文台望远镜旁,苏然的手指掠过他手背时,他颤抖着开口:我可能喜欢男生......
苏然瞳孔里映出的震惊,后来宿舍楼下被匿名信砸中的耻辱,厕所墙上被打印成百上千的变态告白,每一幕都像碎玻璃扎进皮肤。蝉鸣突然变得尖锐,他踉跄起身,书包带子勒进肩胛骨的疼痛突然变得清晰,仿佛有人正用钝刀剜他的血肉。
**(内心独白:逃!这个念头突然像野火般烧起来。但逃到哪里荒废的工业区烟囱像被斩断的脊椎,戒同所铁门上的锈斑在记忆里渗出腥甜。母亲腌渍梅子的手,父亲摔碎酒瓶的怒吼,苏然那句你把自己活成了一场错误……它们像无数把锁,扣在我脚踝上。可如果回头,等待我的是电击椅吗电流灼烧太阳穴的剧痛,主治医师镜片后的冷光,那些消毒水与腐锈的腥甜,会不会真的把我变成一具没有心跳的标本)**
返乡列车的车窗成了流动的伤口,风景飞速倒退。他想起苏然最后一次见面时,喉结滚动着吐出的话:林悠,你把自己活成了一场错误。
这句话像一根生锈的钉,深深扎进心脏。邻座大妈晾晒的腌菜气味钻进鼻腔,他捂住口鼻,却想起母亲在厨房腌渍梅子的身影。那些梅子总被盐水泡得发皱,像被泪水浸泡过千百遍的脸。车厢连接处晃动的光影在他脸上交错,仿佛无数利刃切割着他的自尊。窗外掠过一片荒废的工业区,生锈的烟囱像被斩断的脊椎,他忽然想起戒同所铁门上的锈斑,那种黏腻的腥甜气息在喉咙里翻涌。
**(内心独白:为什么爱一个人会像吞下毒梅苏然说我的喜欢是错误,父亲说这是病,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或许我生来就该被修正。但每当深夜想起天文台那夜,苏然指尖的温度像星火划过掌心,那瞬间的悸动比任何疼痛都真实。难道要为了所谓的正确,把自己活成一块被格式化的硬盘吗)**
故乡巷口的酱油铺依旧蒸腾着呛人的气味,父亲将行李砸向瓷砖地,碎裂的瓷片溅到母亲脚边。她的啜泣声像一根生锈的针,反复穿刺心脏。酱油缸里浮动的霉菌斑点,突然让他想起戒同所走廊的消毒水污渍。深夜两点,他逃出家门,衬衫后背被冷汗浸透,巷口艺术展览的霓虹灯牌在黑暗中闪烁,像溺亡者最后的救命稻草。但稻草很快腐烂——第二天清晨,他被押进面包车时,瞥见父亲与阳光康复中心负责人握手,那人脖颈处挂着十字架项链,笑容却如毒蛇蜕皮。面包车的橡胶轮胎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像某种不可逆转的判决。
**(内心独白:十字架与电击椅,哪个更残忍他们用救赎的借口,把我的灵魂钉在刑架上。萧然说我们不是齿轮,是会流血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