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看清师父布了四十九年的局:青要山地脉竟是巨大的浑天仪,历代监正的尸骸化作齿轮,而我们的轮回是维持仪器运转的润滑之血。
地底传来玉蝉破茧声。
星髓洪流中浮现九具寒玉棺,棺盖同时炸裂。不同年龄的我们踏着血浪走来,少年楚无咎手持的卦盘上,正刻着我被挖去左眼那天的星象。最年长的守墓人浑身缠满青铜锁链,链头拴着师父融进水银的残躯。
杀了我,你就能继承鬼谷纵横。
水银化的师父张开双臂,背后展开的星图长卷里,每一道星轨都是活人炼化的魂魄。楚无咎的剑锋突然调转,却不是刺向幻象,而是斩断自己心口的青铜脉管——喷涌的星髓在空中凝成北斗,恰好补全浑天仪缺失的天枢位。
整座山体开始崩塌。
我右眼的血玉蝉突然振翅而起,衔住楚无咎断裂的青铜心脉。当蝉翼扫过浑天仪裂缝时,那些被吞噬的影子纷纷归位:红袖招舞姬的魂魄从青铜镜里析出,历代监正的尸骸挣脱锁链,九具复制体化作星光汇入地脉。
天地为炉,你我皆是薪柴。
楚无咎拽着我跃向浑天仪核心,青铜心脏的碎屑在身后织成星网。当我们的血浸透璇玑锁时,终于看见真相——师父的眉心嵌着半枚玉蝉,正是二十年前我左眼缺失的那块。蝉翼上的裂痕,与楚无咎颈侧纵横印完美契合。
地脉深处传来龙吟。
我们相握的手掌突然浮现衔尾蛇烙印,蛇眼迸发的强光中,师父的水银化身开始消散。用星髓重铸浑天仪!楚无咎将我推向仪眼方位,自己却化作青铜锁链缠住师父。在他完全金属化的前一刻,我瞥见他瞳孔里倒映的碑文——那是我九岁时在寒玉棺内刻下的《破阵赋》。
当最后一滴星髓注入仪眼时,乙巳年四月廿八的星轨开始倒转。坍塌的青要山深处,青铜衔尾蛇图腾缓缓闭目,楚无咎碎裂的心脏在时空裂隙中凝成玉蝉蛹。我站在新铸的浑天仪顶端,看晨光刺破地脉,那些未说完的谶语都成了早春的雪。
二十年后的四月廿八,我抱着青铜梅回到地脉深处。新生的玉蝉蛹正在啃食浑天仪锈迹,蛹壳表面浮现有情人执手同归的星纹。山风裹着当年的梆子声掠过耳畔时,我忽然读懂楚无咎最后的口型——
等下一个轮回,我们不做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