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胃里空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拧绞着,发出咕噜噜的哀鸣。
他摸索着,手指触到炕沿下冰冷的地面,那里似乎有些潮湿的泥土气息。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冰冷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意识。不是求饶,不是哀叹,而是带着刻骨恨意的决绝。
他摸索着,挣扎着,像一条离水的、濒死的鱼,用尽全身力气翻下土炕,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响,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尽管他早已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凭着对这院子最后一点模糊的记忆和一股野兽般的求生本能,在冰冷的黑暗中朝着记忆中后院门的方向爬去。指甲在粗糙的石板地上刮擦着,发出刺耳的嚓嚓声。冰冷的夜风刀子般刮过他滚烫的脸颊,灌进他单薄的破棉袄里。
不知爬了多久,额头似乎撞到了什么硬物,一阵眩晕。他喘息着,伸手摸索,是粗糙的木门板。后门!他用肩膀抵着门板,身体死命地向上蹭,颤抖的手终于摸到了门闩。冰冷的铁闩入手沉重,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一点点将它拨开。
哐当一声轻响,木门被风吹开一条缝。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尘土和枯草的气息,猛地灌了进来。韩老头被吹得一个趔趄,几乎是滚出了陈府的后门,摔倒在冰冷坚硬、落满枯叶的街面上。
麻湾的夜街,死寂一片。只有远处几声零星的犬吠,更添荒凉。韩老头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成一团,每一次咳喘都带出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冷风像无数把冰锥,刺透他单薄的衣衫,直扎骨髓。
他哆嗦着,手指深深抠进冰冷的泥土里。恨意,像毒藤一样在他枯竭的心底疯狂滋长、缠绕,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陈家……陈老爷……那三个头磕得山响的孝子……还有这刺骨的寒风,这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冰冷……所有的画面在脑海中扭曲、燃烧。
天爷啊……一声嘶哑得不成调的呜咽从他喉咙深处挤出,破碎在风里,带着血沫。无人应答。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几声稚嫩的吆喝和羊群杂沓的蹄声。是清晨出来放羊的半大孩子。韩老头浑浊的听觉捕捉到了这声音,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眶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娃……娃子……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干裂沙哑,像破锣,过来……过来扶我一把……
脚步声停下了。羊群发出不安的咩咩声。
谁谁在那儿一个带着警惕的童音响起。
是我……韩……韩老头……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再次无力地跌倒在地,激起一片枯叶,帮……帮我个忙……扶我去后山……卧牛岗……陈老爷的坟头……
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钱袋,那是他仅剩的、不知藏了多久的几枚铜钱,抖抖索索地递向声音的方向,给你……钱……都给你……
放羊娃小石头借着微弱的晨光,看清了地上蜷缩的人影,认出是那个曾经很受尊敬、如今却被陈家弃在倒座房等死的瞎眼韩老头。看着他枯槁如鬼的样子,手里那几枚可怜巴巴的铜钱,还有那空洞淌着脓血的眼窝,小石头心里一阵发怵,又有些可怜。
去……去坟地干啥天还黑着呢!小石头的声音带着犹豫和一丝惧意。
帮……帮我……韩老头只是重复着,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绝望的哀求,就……就扶我到地方……求你……
小石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架不住那几枚铜钱的诱惑和那凄惨模样的触动。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避开韩老头身上刺鼻的气味,搀扶起老人一条枯柴般的手臂。
韩老头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小石头稚嫩的肩膀上,每一步都走得